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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的尽头

2021-04-13 11:04:43 来源:

原来我们永远不会消失,我们只是来到了时间的尽头,那儿是个庞大的温暖家庭,我们所有的人都会在那个温暖的大家庭团聚。

□刘剑波

我家西山头的那条马路,是进出小镇的必经之路,它既热闹又寂寞,既喧嚣又宁静,既活色生香又苍凉荒芜。在清早,晨曦在我家河边的江芦叶上跳动的时候,这条马路简直就是《清明上河图》的一景,由各种声音构成的喧闹揭开了一天的帷幕,而在夜晚,当这帷幕闭合的时候,整条马路显得了无声息,仿佛人去屋空。而在夜阑之时,你会隐约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它时隐时现,既近在眼前,又远在天边。有一次午夜,我被它弄醒了,我有种悚然心惊的感觉,我还有种天崩地裂的感觉。从窗户往外看,马路上了无人影,但是那种窸窸窣窣的声音却很清晰。后来我明白,那是脚步声,是鞋底与沙砾摩擦发出来的。事情显而易见,是有人深夜时分在马路上行走。不过,我纳闷的是,为什么我看不到呢?它成了一个悬念,一个难以破解的谜。随着时光的流逝,生命一天天成长,我进一步明白,我家西山头的那条马路,其实是时间之路,或者说,它就是时间本身。这条马路既是小镇的入口,又是小镇的出口,那么,它也是时间的入口和时间的出口。有多少人在往时间的入口走,又有多少人在往时间的出口走,不管往哪儿走,脚步从不停息,那种窸窸窣窣的声音,白天听不到,只有在夜深人静才会凸现出来。

再到后来,我才知道了事情的真相:那种窸窸窣窣的声音不是脚步制造出来的,甚至,根本就没有这种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它完全是我臆想出来的,是时间在我心灵上的折射,是对生命易逝的本能恐惧,是我目睹的很多死亡在我脑海中的倒影:脚步——行走——窸窸窣窣——消逝。后来我又想,行走根本不需要用脚,你坐在那里也是在行走,你躺在那里也是在行走,你是以“行走”存在于这个世界的,你一来到这个世上就开始了行走,我们所有的人都在匆匆忙忙朝着时间的尽头行走,可不可以这样说:时间的尽头才是我们妥帖的安身之处呢?只有置身于时间的尽头我们才能安宁呢?从这个意义来说,死亡不是失去了生命,而是走出了时间。我是多么喜欢“时间的尽头”这个说法啊,它给了我深切的安慰,熨平了我锥心刺骨的焦虑。原来我们永远不会消失,我们只是来到了时间的尽头,那儿是个庞大的温暖家庭,我们所有的人都会在那个温暖的大家庭团聚。那是一个多么盛大的团聚啊。那也是一个多么盛大的欢乐。从此我们摒弃了所有的恩怨而相亲相爱,从此我们将与另一种时光永远同在,从此我们再也不会为“销蚀”而戚戚焉,从此我们再也无后顾之忧。

但我还是钟情于“窸窸窣窣”这个词。再也没有比它更贴切的词来形容时间的声音了。现在我认为,发生在我家西山头马路上的“窸窸窣窣”声,并非我臆想出来的,它确确实实发生了,而且,就是鞋底与沙砾摩擦发出来的,至于为什么看不到行走的人影,这是因为他们在另一个世界——我们所处的世界与他们的世界就隔着一层薄薄的窗户纸,但这层窗户纸即使再薄,我们也无法看到,不过我们能听到他们行走的声音,就是那种“窸窸窣窣”声。而我会在梦境中看到他们的身影——梦境其实是“另一个世界”的同义词——比如,我姥娘的身影,比如我家邻居王奶奶、陆善堂、冯耀珍、曹木匠、陈希芳的身影,比如小镇里的朱秀莲、孙士根、孙二娘、吴鹤松、曹金元、郭新明、“麻木队长”的身影。我觉得他们就是从我家西山头的这条马路走向时间尽头的。当我在梦境中看到并呼唤他们时,没有一个人回过头来,只是义无反顾地往前走。这个队伍变得越来越长,也越来越拥挤。这个队伍渐行渐远,直到消逝在我们的视线之外。我想,我们只是暂时看不到他们了,所以我并不失落,也不忧伤,我知道他们在等待我们相聚。

河流上发出的不是“窸窸窣窣”的声音,而是“啪啪啪”的声音,那是水流拍打船板的声音,是“顺流而下”的声音。是的,我家东山头的那条河流,经常有船只驶过,它们也在匆匆赶往时间的尽头。有一段时间,当我在半夜莫名其妙醒来,我会听到一艘小船在平静的水中弄出的动静,从声音上判断,就在我家河埠那儿。让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它并没有匆匆赶路,而是停泊在那儿。然后我听到了小船在水中撒网的声音,小船上的人说话的声音——苍老的声音和稚嫩的声音——我知道这应该是一对父子,他们说话的声音柔声细语,在寂静的午夜能清晰地来到我耳边,而挂在船头的马灯会透过窗户玻璃,在我床顶上投射出一束柔和的光线。我会听到船桨在水里发出的划水声、从拉起的渔网上落下的滴水声、正在忙活的父子俩的咳嗽声——后来我知道,这些都是时间发出的声音。那时,我很想下床跑到我家东山头,一睹究竟,但我像被梦魇住了无法动弹。我只能听到父子俩模糊的对话。儿子说:“还有一个!”我对那孩子所指的东西感到好奇,那“一个”是指什么呢,是指一条鱼,还是一个鱼钩?在半睡半醒之间,当我不断幻想那父子俩时,我会渐渐沉入梦乡。在梦乡中我发现,小船载着父子俩朝着黑暗的远处驶去。我知道,是小船弄出的声响和父子俩的对话,让我感到了深切的安宁。有天夜里,当我再次听到小船来到时,我终于能够起身来到了河边。然而我无法看到小船,也无法看到父子俩,我与他们隔着一层既厚又薄的屏障。再到后来,小船和父子俩不再来了,这让我觉得他们也是我梦乡的一部分,而梦乡恰恰就是另一个世界。我也知道,父子俩并不是在捕鱼,而是在打捞丢失在时间深处的东西,是最珍贵、最值得他们留恋的物件。

我家东山头的河流其实是另一种形式的马路。它们都是时间的化身。马路上发生的,河流上也会发生,两者相向而行,殊途同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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