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15版:夜明珠

羊肉蘸酱

□吴输

  听他说我们九圩港有对老夫妻在路边搭了小瓦屋,卖刚出锅的白水羊肉。日子久了,我放弃了红烧,炖汤,保留了白切蘸酱的吃法。羊肉蘸酱逐渐成了冬天里我们一个最美念想。

  有一次去九圩港买了羊肉回来,我上班的时间快到了,来不及进厨房切,他直接把车子开到我公司楼下,我撕了几片羊肉蘸酱,拿在手里就上楼了。晚上进门就看到桌上,亲爱的羊肉尖尖地堆在盘子里。然而,酱却找不到,怎么也找不到。我去卧室问他,说扔掉了,酱不好。我连忙跑到垃圾桶里翻找。那里除了一堆菜叶、头发,无它。

  这顿羊肉吃得索然无味。不得已,我扔到锅里红烧了。

  过了几天,他回上海前照例去九圩港买羊肉,四块带走,一块留给我。我没有特意吩咐他带酱。我想,这次肯定有。

  结果大出意料。

  我很气恼,但还是决定吃完羊肉再赌气。几片下肚,感觉实在是暴殄天物。我拿出钱包,去超市买了三种酱,却没有一种符合要求。

  星期天很快到了,太阳久久凝视着窗台,直到十点半我还焐在床上。我听见门轻微地响了一下。有人轻轻进来,接着是包放下来的声音。我想,才走了四天,肯定不是他,女儿上学去了,妈妈前天刚刚来过,会是谁啊。我决定躺在床上不出声,然后猛然吓唬一下这“陌生人”。过了一会儿,房门开了一条缝。一只脑袋探头探脑地一晃而过。我猛地掀开被子:“你怎么回来了?回来干什么?”

  他调皮地把包朝橱里塞:“懒虫怎么还不起来。”

  “起来有什么好处?又没有好吃的。”他说有粽子,包着肉。我表示不感兴趣。

  “我们去买羊肉。”话音刚落,我就一个打挺,坐起来了。

  杀羊的地方好远啊。过了一个又一个绿灯,超市和人群稀少到看不到。快天黑时,我们才抵达公路下面一个破旧的小屋,如果不是几匹雪白的羊挂在钩子上,你一定以为这是个临时修轮胎的草棚子。没有窗子,没有门。系一块布帘子起着门的作用。

  老板娘亲热地示意我到铺盖上坐坐。

  她从食橱里取出两只羊脖子。他让她先切一块,老板娘切了十来片时,我便悄悄从案角上捏了一块,企图放到嘴里。他轻轻敲了下我手背:“等称好了,再吃。”我疑惑地看着他的脸,老板娘开心地笑着说:“你吃,你吃,吃一块不打紧。”橱里还有两只肥嘟嘟的羊腿儿温顺地跪在盘子里,我已经收回去的视线,在转回去时又瞟了它们一眼,就听见他说:“把这羊腿儿也一起称了吧。”老板娘高兴地端出羊腿儿,又把仅剩的两只羊舌头加进去:“这个也一起称给你吧,不算两种价钱了。”

  他问老板娘:“你们天天吃羊肉,真幸福啊。”

  老板娘摇摇头:“吃不起哪。”

  我向周围睃了一周,屋子里除了羊肉,地上有一堆刚削的红薯皮。我迟疑了一下,问:“怎么没有酱的?”老板怔了怔,连忙说:“有的呀!”他从桌子下面抱出一个很小的塑料罐。罐口积了许多丰腴的油垢。我最爱吃的酱竟然装在这么脏的容器里,是令我意外的。想拒绝,可大勺子开始舀了,勺子的根部乌七八黑的,积攒着经年累月的酱的硬壳……

  我恐惧地向老板表示一点点就足够了。可老板不依不饶,非要舀了鼓鼓一袋子。

  捏着酱出来,他劝我赶紧吃羊肉蘸酱,我坚决地摇了摇头,表示并不是非蘸酱不可。

2020-06-29 □吴输 2 2 江海晚报 content_23821.html 1 3 羊肉蘸酱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