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丁远

2014年9月27日，著名作家张贤亮逝世，让人深感突然和遗憾。时间过得真快，到今年已经是六周年了。后来知道他吸烟太多，不幸患肺癌突然病逝，使人格外痛心和怀念！

我记得张贤亮在2006年和2007年先后两次来江苏南通，我俩作为作家朋友，相约两次在濠河边有斐饭店咖啡厅会面，一边喝着咖啡、品尝南通特产脆饼，一边欢聚畅谈。第一次，张贤亮身穿西装，潇洒倜傥，一派绅士风度。那时他的音容笑貌、谈笑风生的情景，至今还历历在目。

第一次是邀请作家张贤亮和台湾女诗人席慕蓉等来参加南通全国旅游文学论坛座谈会的；第二次是中国作家协会新任主席铁凝，把中国作协第七届第二次全委会放在南通召开，因为张贤亮是中国作协主席团委员，他来通参加全委会。

第二次，他显示出来的精气神，年轻、潇洒，完全不像一个曾经经历沧桑的古稀老人。一件穿在他身上的“华伦天奴”米黄色的休闲夹克，一条藏青色的西装裤，很得体，那副金丝边眼镜下，一双聪明智慧的眼睛闪动着，使他整个作家与学者风度的外形儒雅、精明而有书卷气，但毫不掩饰他的高雅富贵。他那一身衣着的搭配妥帖，显出他的讲究而却又不事张扬。

我们作为作家朋友，就这两次难得的机会见面畅谈，我也算是对他作了两次长时间的造访；自此，我对他有了较全面的认识和理解。

我告诉他1952年至1958年间，曾在南京《新华日报》社长室与总编室工作近八年，比较熟悉南京；他告诉我1936年12月8日出生于南京，家住南京湖北路一幢花园洋房里。花园中有一幢幢小楼，楼下有地下室。院中有棵大樟树，粗合数抱。一条小河穿园而过，河上有桥。河边有片梅林，故取名梅溪别墅。这是他祖父曾任国民党政府驻尼泊尔大使的私邸。抗战爆发之后，他们全家迁至重庆居住，直到抗战胜利才回到南京旧居。

张贤亮至今还保留着他母亲陈静宜抱着他在梅溪别墅拍摄的一帧幼儿照。

新中国成立后不久，1951年，张贤亮和他的母亲、妹妹一起来到北京，1955年没有考上大学，成了待业青年，过着贫困的生活。迁居宁夏后，先当农民后当教员。1957年因在当年第七期《延河》月刊发表了长诗《大风歌》受到批判，在荒漠的大西北劳改农场，被管制、关押、劳动，直至1979年9月才得以“错划改正”。平反昭雪之后的张贤亮，被安排在宁夏自治区文联工作，重新执笔写小说，《男人的风格》《灵与肉》等中长篇小说不断问世……

1992年，张贤亮已是宁夏文联主席。国家号召“大办第三产业”“寻找第二职业”，机关可以经商，他就想为文联办个“三产”，可是文联拿不出钱，他就用自己文学作品的30多种译本得来的稿费，向银行抵押贷款折合人民币78万元，拿出来交给文联机关办了一个企业。哪知不久，中央又下发了文件：企业必须和机关事业单位脱钩。

就这样，1993年张贤亮被逼“下海”，捡起了一个烂摊子、一堆债务，让他体会到什么叫“骑虎难下”。张贤亮说：“我本来是给公有制办的企业，却成了我的私有制。”

“下海”经商15年来，张贤亮有极其深刻的感受，他对我说：“后来我操作的是一个文化企业，21世纪是什么世纪？是文化的世纪。邓小平曾说过，‘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这被大家所共识。那么什么是第二生产力？我们要想想，究竟什么是第二生产力？我认为第二生产力就是文化。为什么这样说呢？就文化在一段历史时期，在某些方面，它和科学技术有同样的作用。我国要想富裕，必须要在逐渐发展科学技术的同时，发展我们独特的文化。”

他接着说：“在这个文化多元化的世界当中，迅速地把我们的文化转变为产业。我们在科技上现在能够获得独立知识产权的东西不多，因为我们的科学技术和外国有一段距离，但是我们的文化他们是无法替代的。所以，我在‘镇北堡’创办的华夏西部影视城，能够用最少的投入收到较大的回报，也是把一个被人看不起的两座古堡的废墟变成中国西部最大和最知名的影视城，也是宁夏投入与产出之比最高的企业。”

他对我说：“最近写好一部长篇小说，已经搁在那儿‘磨’了三年，还未最终定稿，还得修改。这部小说写的是一个灵魂在上至官员巨富下至普通百姓的五代人肉体间穿行，据此思索历史、人生、命运，意识流似的。”他认为，这部作品故事性不很强，但在语言上却下了大功夫，所以至今尚无发表这部作品的想法，因为“现在的读者怎能安静地坐下来看一部和现实无关的小说？所以我不急于发表作品。我相信命运，我的命运决定了我能写出什么样的作品、写到什么程度，什么时候发表。”

他还说写作体会，尤其是写小说，写人物的命运比较容易，但要写出人物的语言艺术，必须要用非常艺术化的语言去吸引读者表达自己。“这是一个很大的挑战，但我想尽量写得好一点。”

2014年张贤亮病逝时，只有78岁，还未到80岁呢，依然不能算老，他还有许多作品正在思考酝酿写作，他的未竟事业还有很多，他的匆匆离世，实在太突然也太遗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