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朱
看刘诗诗和倪妮的《流金岁月》,忍不住把亦舒的原著拿出来重读了一遍。小说不长,但情节排布巧妙精致,该有的铺垫一样不少,亦舒不愧有“师太”的美称,话说得透,从不遮掩扭捏,女主都活得特别干脆利落。
刘诗诗跟蒋男孙气质挺般配,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养尊处优地长大,说话柔声细气温软体贴,家道中落搬出大房子独自一人扛下债务,也被欺压羞辱,即便眼里噙着泪下一秒即将夺眶而出,仍不卑不亢,这种不害怕的底气,还是源自生活给予她的世面,以及她从生活里汲取的沉重而引发的思考。而朱锁锁,寄人篱下的心酸教会了她八面玲珑的高情商,她说她很害怕,做梦都被表哥求婚,拒绝后被扫地出门无家可归。但身处职场表现得完全像个打不死的小强,因为怕被拽入毫无希望的小阁楼,所以拼了命地想要成就自己的梦想,挣很多钱,有属于自己家。
心理学上推崇正向用语,表达同一种概念的词,带否定前缀的注意力仍在后面那个词上,比如,“没关系”的侧重其实是有些在意的,“不会的”的表情后面藏着的就是“会的”,而“不害怕”这三个字即便说得铿锵有力,内心里仍是有些颤抖的“害怕”。
很多人白天铜墙铁壁地天不怕地不怕,有两种可能,一是被日积月累的各种害怕推着搡着悬在半空被逼无奈。比如朱锁锁,父母双双缺位,离开了舅舅家便如同孤儿,不去奋斗便只有饿死。另一种便是世面拓宽了眼界和胆量,不用实习便能迅速进入实战良好状态,而且基本上不会失手。比如蒋南孙。看袁媛来找章安仁那一段儿,她可以礼数周全陪吃饭陪逛街送小礼物,但开口谈条件的时候一点不怯,不管是不是蓄意,先把话挑明,男人是我的,你给我靠边儿站。而后面对章安仁的工于心计,她很明确地表达了自己的喜恶,很多女人都不敢挑明自己的不满,因为怕失去。蒋南孙当然喜欢章安仁,但她明白再喜欢也不能丧失自己的原则,活得像自己的母亲。人的内心真的很奇怪的,常常自相矛盾不明就里相辅相承。有压制势必会有抵抗,有退让也必定会有激进,有软弱也终将蓄能为坚强的一天。而所有的不害怕,是为避免害怕的标的发生。
父亲去世后南孙扛下债务,一个急于挣钱的漂亮姑娘走上社会有多危险,想占便宜的男人太多了。南孙不怕吗?当然怕!是生活的信念支持起了她的勇气、她的不怕。
人到中年的时候再看两个姑娘扛起的电视剧,满满的都是心疼和羡慕。人们看到的是两个女生不离不弃的友情岁月,是爱情,是事业,而我看到的是生活对于女性的残酷与温柔。“岁月从不败美人”的前一句除去诗书以外,还有生活的底气。哪里来的?都是铆足劲儿的不怕。全剧似乎没有无奈伤心的哭戏,各自各儿忙,来不及地去挣钱,去恋爱,去跳槽,去解决麻烦,亦舒的结尾是南孙听到奶奶在教友跟前肯定了南孙在家里的地位不逊于孙子,于是哭了很久,为她之前所遇的不公,为之后付出的肯定。
仿佛所有的男性都成了配角,事实上也是的。章安仁没几集便成了小丑,虚伪自私,毫无廉耻,我看连后面乔装过的袁媛都不会要他。范秘书像个男人婆,包揽了剧中所有唠叨和和稀泥的活儿。老叶装惯了,看不到真心,送个宵夜都那么别扭。谢宏祖这样的男人是不能要的,被钱惯坏了,吃大亏也未必能长大。看过港版的电影和电视剧,被改编得不像个样子,把亦舒想要表达的意象弯成了曲别针。还是刘诗诗这版不错,场景从香港换到了上海,都市女郎的剧集被拍过不少样子,有的拍成了《宫心计》,专门勾心斗角,有的拍成了《西游记》,一路降妖除魔。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流金岁月,还是这种相互对照的讲述,有不同又有趋同。她们一起去面对生活的刁难,齐齐生发出抵御的勇气,是多么的可贵与可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