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俊霞

中秋回乡时，被邻居大妈拉住又唠叨她儿子小五的事。

她和老伴年轻的时候生养了四个女儿一个儿子，四个女儿读完初中就在家务农，唯有儿子小五读了大学，在城市工作。他俩四十多岁的时候才有了儿子，可谓“老来得子”，平日里吃穿用度自然都把他排在前面。女儿们气不过他们偏心，她老头儿就说：“你们不用攀比，咱家这日子就是给你弟过的，将来我和你妈要靠你弟养老送终呢！”

小五从小就天资聪颖，一路遥遥领先读到了大学。四个女儿先后结婚成家，各过各的小日子。老两口六十多了，种不了大棚蔬菜，也做不了生意，仅靠几亩庄稼地里的收入供养儿子很吃力，小五几年的大学读下来，他们虽然没有砸锅卖铁，却也扒了一层皮。原指望儿子大学毕业后就能赚钱养家了，谁曾想工作并不好找，小五一次又一次地回家要钱。好在半年后，他在读书的城市找到了工作。

小五谈了个女朋友，要买房结婚。他上班没几年，收入不高，积蓄也没多少，大妈两口子拿出了养老的棺材本，又向几个女儿东凑西借，总算给儿子凑齐了房子的首付。这下，一家人都上了套。老两口活了大半辈子，过日子从来都是精打细算，吃饭穿衣量家当，一想到儿子欠了人家银行那么多钱，要还几十年的贷款，就吃不香睡不着，拼了老命给儿子攒钱还账。

小五结婚生女，肩上负担更重了。老两口也添了些老年病，家里一年两季的庄稼都是女儿、女婿回家帮着收割、播种。农忙时节，家家户户都忙得不可开交，女儿、女婿也是忙里偷闲来帮忙，通常是地里的庄稼还没熟透，就抢先收割，播种的时候往往又落在别家后面。家里没有像样的劳动力，种庄稼真是遭罪，可是为了儿子，老两口还得硬撑着，哪怕帮衬不了儿子，也不能拖累儿子。

小五和儿媳上班忙，一年到头，只有春节才有空闲回家待上几天。就是春节探亲假，也都是婆家和娘家轮流过。小五喊父母到城里住，可是他们总住不惯。

老头儿查出患了食道癌。由于年纪大了，大夫建议保守治疗——放疗，老头儿在病床上度过了最后的时光。病床旁，四个女儿轮班伺候，整整伺候了大半年，老头儿走了。其间儿子回来探视过两回。

大妈这下更孤单了，一个人守着五间房、一个院，一天做一次饭就够吃三顿的。她拉着我问：“都说养儿防老，我儿子怎么现在就和家里的客人似的？”

我安慰大妈：“那是小五有出息，能在城里过好了。”可马上又觉得这话有什么别扭之处，好在大妈没听出来，还在茫然地点头。

可是到底哪里不对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