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姝

1936年2月，郁达夫接替陶亢德主编《论语》，并在该刊第83期刊登《继编〈论语〉的话》，自述“根本就缺少幽默性的我，觉得勉强说几句笑话，来赶热闹，结果终像大脚姑娘坐里高底，对人对己，都是不舒服不雅观的事情”。

所谓“里高底”，是旧时候缠足女子穿着的一种高跟鞋，后跟处以木块为衬，衬在鞋内者称“里高底”，在外者为“外高底”。而如此装饰的目的，自然是为好看，“鞋用高底，使小者愈小，瘦者愈瘦”（《闲情偶寄》）。不惟“窄小者可以示美”，甚而“丰趺者可以掩拙”。《镜花缘》中女儿国“最以小脚为美”，那林之洋进宫卖货，却被女王看上，意欲封之为妃，逼他缠足，“那双‘金莲’虽觉微长，但缠得弯弯，下面衬了高底，穿着一双大红凤头鞋，却也不大不小”。而嘉庆与道光间还有小曲儿在唱，“冤家休嫌我的脚儿大，虽然脚大，我会扎挂，做一只陡帮子高底头朝下”。不过，无论大脚板还是小金莲，穿上“里高底”，走起路来扭捏作态，并不好看，“里高底，实难受，一步一歪一嘎游”（《永庆升平前传》），故被李渔称为“止供丑妇效颦”，何况“装不佳者，一举步则有声，方荔裳所谓蛤蟆叫也”。

“自光绪天足会成立，天足渐多，高底少矣”（《清稗类钞》），大脚姑娘穿里高底，自然“不舒服不雅观”。郁达夫说“坐里高底”，“坐”字不辞，或是“着”之误。“缺少幽默性”的郁达夫，主编《论语》不足一年就辞职了，专心在福州做“省府参议”。他说，“福州的女子，不但一般皮肤细白，瞳神黑大，鼻梁高整，面部轮廓明晰，个个都够得上美人的资格”，究其原因，“是在福州的女子，早就素足挺胸，并没有受过裹脚布的遗毒的缘故”（《闽游滴沥之六》）。而郁达夫原配孙兰坡是缠过足的，故讨不到其欢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