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13版:文化周刊

韩国钧与许树枌的情谊

“画隐园”与“息园”

许树枌清光绪十一年(1885年)中秀才,光绪二十年补廪生,后在如皋安定小学任教员、校长。光绪二十八年,如皋师范学堂创立,聘许树枌为学监,兼授国文、历史、图画等课。许树枌执教8年。民国3年(1914年),他开创平民工厂,自己任厂长达10年之久。

韩国钧大许树枌4岁,清光绪五年(1879年)中举,后在如皋、甘泉、六合、金陵、昭文等县幕任教读十年。做官后的韩国钧,政事之外,办学校,兴实业。民国12年(1923年),韩国钧在海安办了平民工厂。民国13年,任江苏省省长的韩国钧聘任许树枌为顾问。

韩国钧辞官后,回到海安,在老宅度晚年,许树枌回到柴湾,在画隐园度晚年。两位乡贤,其成就、影响差异不小,不过,他们的人生之路有不少相似之处:都参加过科举考试,都教过书,都办过平民工厂,都回到家乡,在家里度晚年。韩国钧有息园,在海安镇;许树枌有画隐园,在如皋柴湾。两人有相近的“雅好”:关注中华民族的传统文化,韩紫石历经10多年,精心编纂《海陵丛刻》;有《随轺日记》《铸钱略述》《东三省交涉要览》以及《永忆录》等著作传世。许树枌著有《读五千年未见书丛谈》《历史讲义》《画隐园文赋诗词抄》《养蜂答问》《怡情小识》《浙游日记》《课孙迩言》《劫余吟》等。许树枌多次来韩国钧的息园,留下了诗作;韩国钧大概率也去过许树枌的画隐园,当然,这是“推测”,笔者尚未查找到相关的文字。

韩国钧八十大寿,许树枌作《韩止叟先生八十寿颂序》(见《虞社》1936年第220期),此外,他还画了一幅《松泉黄鹤图》为韩国钧贺寿,其《绘松泉黄鹤图祝止叟八十》曰:画隐画松如画龙,满身鳞甲动春风。兴酣落笔势夭矫,云烟满纸如相从。息园老人揪髯笑,笑我传神未遗貌。松风忽作老龙吟,一曲南飞奏清妙。百年共此岁寒心,流水高山有同调。

许树枌与韩国钧诗文唱和,其七律《和韩止叟八十述怀》(见《同岑诗集》,1936年常州虞社印行)多达八首。其三云:大地风云几刹那,一枰千古旧山河。忧时每叹奇才少,读史翻嫌杂霸多。弘景山居资顾问,放翁老学未蹉跎。征文考献彰潜德,寿世鸿篇费揣摩。

该诗后四句,以陶弘景比韩国钧。陶弘景隐居茅山,“山居资顾问”,时人谓之“山中宰相”。韩国钧辞官回到海安,仍不忘关心国事,乡居问政。“老学未蹉跎”是以陆游比韩国钧。“集中什九从军乐,亘古男儿一放翁”(梁启超《读陆放翁集》)。陆游,号放翁,晚年仍佳作不断,号称“六十年间万首诗”。韩国钧致力于编纂大型文史丛书《海陵丛刻》,该丛书收录了宋元明清16位作家的26种著作,内容包括史证考据、笔记杂录、诗词文集以及名医处方等。许树枌以前贤比韩国钧,赞扬韩国钧“征文考献彰潜德,寿世鸿篇费揣摩”,都可谓十分精当。

许树枌常到韩紫石的息园,留下不少诗作,例如,他在《游韩止叟息园》(见《国学论衡》1935年第6期)中写道:凤凰山色挹园东,绿树成围曲径通。一苑春深闻鹤唳,三层楼好听松风。平泉草木输江左,魏国勋名盖洛中。老健不须扶竹杖,我来河上识仙翁。

息园在凤山之南,绿树成荫,曲径通幽,松风鹤唳,唐朝宰相李德裕平泉别墅内的奇树异草也不过如此吧?息园主人堪比魏国公,功勋卓著,而今身体康健,犹如仙翁。

“嘤其鸣矣,求其友声”,“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许树枌与韩紫石志趣相投,关系才如此不一般。难怪两人地位、影响尽管悬殊,许树枌竟以“老兄”相称。

许树枌曾以“画隐园图”广征海内外题咏,文坛艺苑的高士名流,如张大千、吕凤子、冒鹤亭、夏承焘等,都有书画诗词响应。齐白石也有《寄如皋画隐老人》诗,诗中将许树枌画隐园与如皋冒辟疆的水绘园相比,并说自己“少时”的作品亦曾署名“画隐”,并以自己与许树枌的署名相同为荣。

高士名流的诗作,有助于我们进一步了解许树枌,从《如皋许情荃先生传》可以知道,1938年,日寇侵占如皋,画隐园遭日伪军蹂躏,所藏书籍、字画、文物惨遭损毁。1941年,许树枌在忧国忧民中病逝。1941年9月,韩紫石避难徐庄,被敌寇包围、威逼,韩紫石严词斥敌,4个月后在忧愤中辞世。

“愚弟”“老兄”,相距不到一年先后辞世。如今,漫步“韩公馆”,再游“画隐园”,历史上的一幕幕仿佛又浮现在眼前,我为韩紫石许树枌的情谊感动,珍惜和平、珍惜今天的幸福生活的感情也油然而生。

原来,许树枌跟韩国钧称兄道弟,并不是什么高官显贵,而是布衣画家。如今,许树枌的旧居还在。某日得空,我特地从海安出发,骑电动车,去了如皋柴湾镇,在平园池村找到了许树枌晚年居住的“画隐园”。

许树枌《自题画隐园图》写道:“园小景如画,画多园亦好,是园亦非园,隐者心了了。意匠参造化,传神各呈巧,我以高为亭,人以曲为沼。丘壑纷罗胸,烟云互缭绕……只期安琴樽,高吟酬郊岛。只期藏书史,老学资探讨。名花当美人,笙歌来啼鸟。于此集大成,眼福庶几饱。可以涤烦忧,可以舒怀抱……”该诗较长,开头写了画隐园的特点和景物;接下来写琴樽(乐器和酒器),郊岛(孟郊和贾岛),表达自己的志趣:只希望在园内弹琴、饮酒、吟诗、读书、赏花、遣怀……这让我不禁想到刘禹锡的《陋室铭》。当年,许树枌与友人相聚画隐园,谈天赏花,品茶论文,其情其景,颇似当年刘禹锡“苔痕上阶绿,草色入帘青。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

联想到韩国钧,晚年回到故里,韩国钧也有小花园,名“息园”。隐、息,都暗含修养身心之意。有一年,息园的花开了,韩国钧邀请许树枌前来赏花,许树枌留下了《止叟招看庭花》三首(见《国学论衡》1935年第6期):

三月蓉塘选胜过,故家烟景足婆娑。人生最是悬车乐,却比浔阳松菊多。

芦帘高覆抵春阴,黄栗留鸣春已深。选植名花如选色,嫣红姹紫总关心。

闲中经济老犹能,颐性陶情总寿征。开到笔花春更好,不愁风雨下吴陵。

三首诗中,第一首中的“蓉塘”代海安。海安古镇有“三塘”,芙蓉塘(蓉塘)名声最盛。“故家”指仕宦之家。“悬车”意为“车不用了”,指辞官居家。“浔阳松菊”用典,钱珝诗曰:“浔阳江畔菊,应似古来秋。为问幽栖客,吟时得酒不。”许树枌写看花的感受,也包含对韩紫石辞官居家的赞赏。其余两首诗,黄栗留,即黄鹂;吴陵,海安旧称,其余毋需笔者赘言。

◎夏俊山

读《韩国钧朋僚函札》(2006年东南大学出版社出版),发现有一封信开头是“止叟老兄”,落款为“愚弟许树枌”。信件的内容主要讲:“缪君涤生,栟茶人,向在南通、如皋教堂任职,其人有口才……将来欲在海安购地建堂亦是他来筹办。论门户开放,五教通行,本无限制,不过内地风气未开,愚民易生误会,地方从此多事耳。鄙见如斯,我公于意如何?”

缪涤生要在海安买地建教堂,许树枌担心海安人不接受,于是写信征求韩国钧的看法。

韩国钧,泰州泰县海安镇人,1857年生,光绪五年举人,曾任安徽省巡按使,并两度主政江苏,是“封疆大吏”级别的高官,许树枌开口就称韩国钧“老兄”,他是否有较高的身份地位呢?

查阅资料:许树枌,字情荃,别号江东说剑生。1861年出生于如皋柴湾镇。清光绪末年,许树枌居柴湾,筑画隐园,以诗书画自娱,号画隐老人。

2022-12-07 “画隐园”与“息园” 2 2 江海晚报 content_119147.html 1 3 韩国钧与许树枌的情谊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