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晓星

父母卧室里的书桌上有一块玻璃台板，台板下压着许多张老照片，一直没有取出来归拢至相册。母亲说，这就放在这儿吧，我有空就可以瞧瞧，省事儿。

台板下的老照片有黑白的、有彩色的；有一寸的、有四寸的、五寸的；有合影、有个人的；有亲戚的、有朋友的。我女儿的照片最多，父母的照片只零零落落的几张。一张张地浏览过去，时间就像是定了格。

台板下有两张五寸的黑白照片，是我小学快毕业时拍的。一张是我撑着一把小花伞，穿着新衣服新皮鞋，蹲在校园的一棵树下开心地笑着。另外一张，是我与好朋友艳的合影，我们头挨着头，依偎在一起。那时候，有摄影师来学校拍毕业照可是件大事儿，女孩子、男孩子都早早地找出自己最漂亮的衣服，就等着拍完毕业照再和自己的好朋友来个合影。这两张照片洗出来后，我缠着母亲去镇上又冲洗了两张放大成五寸的，压在了台板下。写此文时忽然惊觉：这两张照片保存得真好！从草房子到瓦房再到楼房，几度搬迁，几十年的光阴悄然流逝，它们却完好如初。一如我和艳的友情。我和艳各自工作成家后，多年没有联系。却在她送小孙子来我所在的幼儿园上学时，再次遇上了。让我不得不感慨缘分的奇妙！偶尔的一次闲聊，得知她的那张合影也一直保存着。原来有些东西，只要你用心呵护，就永远不会丢失。

还有一张是我和小表妹的合影。照片中的我坐在一张椅子上，小我几岁的小表妹站在我身边。背景是茅草屋的厨房。小表妹穿着一件有点显大的滑雪衫，我穿件当年正时兴的风衣。那时，我已读初中，家里也开始准备建瓦房了。时光悄悄流走，有些童年的记忆已经模糊。我想：如果没有这镜头拍下的瞬间，我的思绪又是否会为陪伴我童年的老屋停留？

老照片，留住的是时光，留不住的也是时光。

女儿的照片都是彩色的，也是在有了女儿后，我买了相机，有一阵子疯狂地迷上了给她拍照，生怕遗漏了她成长的每个瞬间。拍好的照片送去冲洗、封塑，到了女儿读高中时那些照片放在一起称称也有几斤重了。

如今，要拍照可谓随手可得，许多爱生活、爱美的朋友常常会用手机抓拍下令自己心动的瞬间。

父亲对智能手机的诸多功能了然于胸。柿子红了、稻子收割了、花猫生崽了，他都会随手拍张照片或短视频发到家庭群里。母亲有空时便会凑过来看，看到了总乐呵呵的，但更多的时候，母亲是没有这闲工夫的，她总是在地里忙着。

父亲手机里随手拍的镜头太多了，有时会影响内存，于是便随手删了，待到母亲某日空闲时忽然想起、再想看时，那些照片却没了踪影。那日回家，我无意中正好看到了母亲落寞的表情。

我终于明白母亲那日看似无意问我的那句：“你们这会儿都不洗照片了吗？”我也终于明白：前不久母亲为何要了几张我和女儿的旧照塞到台板下，哪怕挡住了自己和父亲的照片。

台板下的老照片是回忆，也是惦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