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白

从乌鲁木齐往吐鲁番的路上，汽车在黑色缎带般宽阔的柏油马路上飞奔。视线极好，可以看到远处的大漠和近处时不时成堆成群的绿色植物。在路的两边，还可以偶尔看到小小的土包一个连着一个，距离很近，有人说那就是坎儿井了。

坎儿井，是新疆群众经过长期生产实践创造出来的，特别是吐鲁番盆地利用地面坡度引用地下水的一种独具特色的地下水利工程。坎儿井由竖井、暗渠、明渠、涝坝四部分组成。竖井，主要是为挖暗渠和维修的人出入出土用的。暗渠是坎儿井的主体，明渠就是暗渠出水出到农田之间的水渠。涝坝，就是暗渠出水口，修建一个蓄水池，积蓄一定水量，然后灌溉农田。这地下水来自天山融雪日复一日的渗透。因为有了坎儿井这地下四通八达的暗渠，天山融化雪水汇成涓涓细流，不断滋润着沙漠里的绿洲。

别小看了这坎儿井，它可是和长城、大运河一起被称作中国古代三大工程。只不过，长城和大运河都是呈现于地面，为世人目睹，而坎儿井千百年来只存在于地下，并不见诸世人，其知名度要稍逊于长城和大运河了。

中途停车，我们来到一处叫作坎儿井民俗园的地方，其实是展示坎儿井的构造，兼带做一些旅游卖品的地方，此地有新疆姑娘在舞蹈并邀游人拍照，有更多的游人在买些旅游小礼品，煞是热闹。走进地下坎儿井展厅，立即感受到冰凉的泉水从暗渠淙淙流过的种种美妙，外面的气温少说也有40℃，可这井下却凉爽得很。

这还只是跟地面很近很近的坎儿井口，如果像讲解员所说的那样，最深的井要打到地下80米~90米，那该是何等冰凉透骨。向讲解员请教后，我在这热闹的乐园里却怎么也轻松不起来了。

因为我知道挖掘这坎儿井，其悲壮程度和付出的代价，远远超过了我们的想象。每一条坎儿井都是由许许多多不知名的人以自身巨大的牺牲换来的。原来，深入地下作业，特别是在地面30米以下乃至90米以下掘进，地下渗透着雪山融化的地下水，又冷又湿，人的下肢首先冻得麻木，接着腰以下冻得麻木，严重的胸腹以下会冻得失去知觉。于是，有不少挖井人终身瘫痪和半瘫痪。

再向讲解员请教：“难道他们不知道这严重的后果？”讲解员说，当然是知道，但为了子孙后代能够在沙漠中用上水，能够通过灌溉形成绿洲，他们是把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了。

因此，每一次下井如同悲壮的送行，家人恋恋不舍的目光，村人的无奈和歉疚。这些挖渠的人为了子孙后代和大家，差不多是拼了性命啊。

在新疆境内的坎儿井全长5400公里，为了挖这些坎儿井，该有多少人作出了牺牲啊，没有人统计过他们的人数，更没有人记得他们的姓名。

最初本来随手写下的是“悲情坎儿井”的标题，今天，我觉得还是用“悲壮坎儿井”更合适，因为他们的牺牲换来了多少绿洲，有绿洲的地方又生长出了一座座生机勃勃的城市，他们的牺牲换来了今天新疆各族人民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