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张謇研究中心编2014《张謇研究年刊》内有张柔武老师作的《痛悼父亲孝若公》(P211),读到“天伦之乐,父亲在短暂的人生岁月里,对女儿的教育和影响”段,记有“父亲去世前,也为多方面工作忙碌着,但是当他看到我们姐妹嬉戏时,却也会抽暇来参加一下。三楼大厅前宽阔的阳台是我们娱乐的场地。”除了拍皮球、抖空竹外,还谈到张孝若特别擅长玩踢南通花毽:“踢毽子时,不论要踢什么花样的,脚力是要着实跳动得高,将毽子送得高,便于接到下坠的毽子。花样有‘顿’,平稳地落在右脚面上。‘小和尚’下山,则为毽子先经过膝头后到脚面。踢花毽时,左右脚都要弹跳,向左跳或两面跳,似在跳舞。父亲修长的身材,踢花毽时的姿势可真潇洒呢!”足见张孝若先生是踢南通花毽之高人。
张柔武老师还提到:“2008年,我去台湾台北旅游时,姐还问起‘现在玩不玩那个玩具了?’父亲能和我们一起玩,我们非常高兴,也非常欢迎,可惜机会不多,我们十分珍惜,那真是天伦之乐。现在回想,出生在海门常乐镇尊素堂状元府、文质彬彬的父亲竟也精通这些玩耍,大概是在祖母允许之下和近邻的孩子一起玩会的。”
细细读来感觉非常亲切,我虽是男孩,但儿时(20世纪50年代)也跟着表姐们在冬令亦这样快活地玩过。
那时我踢的毽子,是跟表姐们学着做的,自己在家中翻出外圆内有方孔的“禾花钱”(清代铜钱),找鹅毛管、公鸡毛(狼山鸡尾部黑亮长毛最佳),用零布头缝制做成。
刚学时先用右脚单独踢,比哪个踢得多,你踢100个、我踢200个,不掉下来为赢,当然这只是初级阶段。这右脚向内侧踢叫“平”,亦可向外侧踢叫“拐”,还可让毽子落稳在脚上叫“落”。南通有童谣:“里拐、外拐,漂洋、过海”,可边唱边踢。渐渐地就觉得总这么单足玩没意思了,于是就得向高手学着玩花头,多是右脚从弹跳起并弯曲的左腿下挑起毽子学起,南通话称“踢跳儿”。开始很难接到,只有右脚在身体左侧踢向正上方送得高高的,才能再踢第二个、第三个或更多。此技巧练得好后,还可练“反跳儿”,即用左脚在弯曲的右腿下,在身体的右侧踢向正上方,送得高高的。有许多“毽林高足”,能一个正跳儿、一个反跳儿地反复地玩,这需要弹跳高、左脚右脚踢劲都大,当然消耗的体能很大,大人看了还责怪说,这样大的运动量,是“吃得再饱也容易饿”“不怕棉鞋坏得快”。
南通人还从“正反跳儿”花毽,衍生出来“翘”,即左腿不弯曲,跳起时平直向前,右脚从其下踢毽;又有“跪”,即左边大腿小腿夹紧跳起,右脚从左小腿下踢毽,好像左腿跪于右小腿上,因而得名;还有“踩”,即左腿向内弯曲,左脚踩在右小腿上,用跳动的右脚踢毽;还有种最难踢的“行”,不熟练者做的时候容易跌跤:两腿交叉伸直向前,一腿在上一腿在下,好似剪刀形状,用下一只脚接毽并挑起……昔日“神毽手”徐兆熊先生在2021年1月4日的《江海晚报》上,还谈到“踢毽子的脚可以着地,也可不着地(俗称‘悬’)。还有用膝盖抬起踢,我们叫‘拱’……还有打花跳、花偷、花翘、花剪、花环,就是让毽子从胯下经过,然后打跳、打偷、打翘、打剪、打环,难度比单纯的打跳等高多了。”
在玩这些花样时,男孩子们劲大挑得高,但也容易歪到一边;女孩子们灵巧,轻重掌握得更稳、花式更多些,玩的时间也更长。
昔日南通人踢花毽,特别是一群穿着各色花棉袄的小姑娘,聚在寒风凛冽的空场或天井里一起踢,实在是冬日里亮眼的舞蹈、美丽的风景。古代文人把毽子也称为“燕子”,并有诗句“踢碎香风抛玉燕”。踢时尽量做到毽子直上直下,跳起后须前脚掌先着地,保持脚下步子轻松有弹力,还可减少脚踝受伤。两眼应盯紧毽子而不要看脚,要注意随时调整身体的重心。
踢花毽最好穿七八成新的老式棉花鞋,合脚、弹性好,单布鞋、皮鞋是难踢得好的。
踢花毽比现在的广场舞要难多了。毽子踢起来在空中飞舞,不能落地,人的动作要迅捷麻利,在瞬间完成踢挑的动作,要求人的反应必须高度灵活、体态柔和轻巧,如果没有大脑和身体各处的密切配合、没有多个系统的有机互动,显然是无法完成的。清初著名词人陈维崧曾赞美女子踢毽,说比踢球还巧妙、比下棋还有趣味。
踢花毽无疑能对人的呼吸、血液循环系统起到直接促进作用,不仅有利于心肺功能的增强,而且还有促进消化和新陈代谢的作用。有诗记曰“身似燕,脸如霞。稚童闲趣忘还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