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兆梅
努力当然是有成果的,那一年我瘦了近二十斤,穿衣服有型多了,浑身上下每个细胞都散发着喜悦。如果说之前做一个乐观的胖子是形势所迫,如今成为一个轻盈的瘦子才令人飘飘欲仙。走路带风中,我的闪光点也渐渐显山露水了:因为坚信人丑只能靠读书当护身符,我成绩还行,解数理化题目速度快、正确率高,难题也能冲一冲,我是聪明的;出黑板报、拍照片、搞活动啥的我乐意为大家服务,只要别让我上镜就行,我是合群的;被别人议论取笑后我习惯从自身找原因和不足,虽有怼回去的冲动,但宁可事后腹诽也绝不当面发飙,我是有修养的……
成绩出来后,同学们喊了聚会,其中包括我偷偷欣赏的男生,我在期待和忐忑中早早到场。那晚,大家喝酒唱歌加随意玩闹,醉眼蒙眬中李毅和班花景彤对唱《爱是你我》。
李毅父母在乌鲁木齐,这次他考回新疆大学,此一别也许再也不会见,自然不谈其他可能性了——对,我的心里有个他,整整三年,不敢示人也无处安放,我隐藏得很辛苦。李毅能歌善舞唱得轻松,景彤却飘忽得找不到调,忽而高音忽而低沉,无序切换得让我难以忍受。那一刻我心乱如麻,喉咙一热拿起话筒帮忙吼了两句高音,场面一度变得很尴尬,因为根本没人关心唱什么和怎么唱,大家都在忙着起哄,要他俩“抱一个!赶快抱一个”,我跟着弱弱附和。是啊,他俩才是般配的一对,我不够好、不够美,既然不配,何必自作多情丢了尊严?正胡思瞎想时,角落里飘来一个声音:哎,其实某人暗恋挺明显的,毅子不想拆穿而已,长得没人家好看,还那么独立要强,换我也不会选她,眼累心也累,图啥呀。
我没有勇气抬头看是谁说的,但确定说的是我——我丑,别人不瞎,人家只不过说了大实话,闻者除了卖呆装傻,还能怎么的?
之前一有机会,我就各种搜罗整容信息,打算考试一结束就去整形,恨不得一夜间就改头换面。都高科技时代了,只有懒姑娘,没有丑女孩,看看广告中那些女孩们脱胎换骨的样子,我觉得一切皆有可能。
真的,我坚信只要我没那么丑,内心就不会如此艰难跌宕。只要我变美了,就不必费心讨好所有人,就不必在任何场合都扮演气氛组,嘻嘻哈哈先拿自己的长相开刀,让别人没有机会再往我心口上插刀。当丑成为噩梦时,唯有整容才是真正的解药。
离开考场第二天,我就闹着要去整形医院。父母不同意,身体发肤受之于他们,没有疤痕、没有明显缺陷,他们觉得没什么不妥。哥哥无所谓,说你又不难看,整形有风险,要是哪个男孩子喜欢天然的你,才是真爱。他自己找了个漂亮女友,跟我说什么真爱,我信他个鬼。我堂哥谈了个能干的女朋友,自己很爱,到处说的那种爱,但一直没好意思带回家,我们追问时他总是各种打岔:“虽然长得不怎么样,但是很能干……”丑就是丑,让男朋友为难得不好对家人交代,我只觉凄惨。
当变美成为一种信仰后,其他人根本拦不住,最终,妈妈陪我去见她的靠谱同学许阿姨——公立医院的整形科主任。许医生上下左右对我评估一圈后笑眯眯地说:“长得挺好的,没有什么明显需要动的地方啊。”然后她建议:非必要不整形,小姑娘青春清爽,稍微注意穿衣打扮就是中上水平了。(本栏目由江苏省海安高级中学供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