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善景

那时我才上小学。过完年没多久，我的头发已盖住了耳朵。娘说：“个子不见长，头发长得挺快，过年好吃的都用头发上了？”

小年时娘才带我理过一次发，还没多少天，就长这么长，我也不知道咋回事。在家娘说我，到了学校，有一个同学也笑我，说我的头发竖得高高的，像疯子。正是在意外貌的年纪，我就跟他打了起来。因为是我先动手，老师狠狠地批评了我。

放学了，我无精打采地走出学校，任由小舅喊我拉我，就是不理他。

小舅比我大两岁，却只比我高一级，学习成绩也没我好。虽然平时遇事他总护着我，但我觉得他学习不好，不想多跟他玩。

“哪个兔崽子欺负你了，我去替你出气。”

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少管我的事！”

“那哪成呀，我是你舅，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小舅很有长辈风范地说道，“要不，我带你去把头发剪短？”

我一听就乐了：“都说正月剃头死舅舅，你不怕死吗？”

“我不怕，只要没人嘲笑你，死就死了吧，谁让我是你舅呢！”小舅拍着胸脯向我保证起来。我突然觉得小舅不那么讨厌了。

理发店的门开着，理发的老王头正坐在煤炉前烤火。看见我们进来，他笑着问我们干什么。小舅理直气壮地说：“来这当然是理发了。快来给他的头发剪短点儿。”

“正月不让剃头，你这当舅的不知道？”老王头质疑地问道。

“我知道，没事，我不怕，你赶紧剪吧！别怕不给你钱，我姐给我的压岁钱在这儿。”

老王头没再吭声，给我戴上围布，拿起家伙什剪起来。剪到一半时，我突然哭了起来，因为我害怕剪完后小舅真就死了。哭着哭着，我扯掉身上的围布，起身就往家里跑，小舅一路都没追上我。

到家后，娘看着我理了一半的头，再看着追进家门的小舅，气得非要打我不可。小舅上前拦住了：“姐，是我带他去理发的，别打他。”

弄清原因后，爹叹了口气说：“都这样了，去剪完吧。”

转眼间快五十个新年过去了，身体硬朗的小舅一直都是我的“保护神”。每当谈及此事，他都会得意地说：“啥‘正月剃头死舅舅’，全是胡说的迷信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