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森

正月，年节的鞭炮硝烟刚刚消散，郎洞村的村民老魏就黎明即起，要赶着他家的羊去山中吃草了。

朗洞村位于镇远县蕉溪镇东部，距国家5A级旅游景区镇远古城只有30公里，这里，清澈的阳河蜿蜒曲折，像一只水做的荷包，兜着朗洞村的数百亩玫瑰花田，据说，到了温暖的四月，玫瑰花盛放，将引来走南闯北的放蜂人，他们将帐篷扎在阳河两岸，带着他们的蜂箱，陶醉在这密集的花海中。这里放养的跑山鸡，彼时很寻常的食物，就是地上掉落的玫瑰花瓣。农家乐的主人们，到时候都会向游客推荐铁锅炖鸡，鸡肉中也有花香，是难得的美味佳肴。

而我们抵达时候，玫瑰花田尚在蓄势待发中，枝头已经酝酿了密密麻麻的花蕾。老魏家也种了几亩花田，但是此时还不需要照管它们，他的主要精力都放在牧羊上。此地的白山羊品种很好，羊奶毫无膻气，可做可口的奶酪，而此地牧羊也与别处不同，为了防止山羊把玫瑰花蕾都啃掉，不能将它们散养在村里，而是要将羊儿送到荒山中放牧。

走陆路前去，不好管控，于是，朗洞村村民便发明了一种独特的办法——划着独木舟，走水路把羊送到目的地放养，傍晚，再去用舟接回。老魏目前有24只羊，正好分两趟运输。等他召集羊儿上船，吹起哨子来，我就忍俊不禁。原来，老魏为了让他的羊儿知道谁上首发船，谁上后发船，就像连长训练新兵一样，笃定地以哨声召唤羊儿，三长一短的哨音，是召集6只成年羊和6只去年新生的小羊首发上船，成年羊立在船舱首尾，将幼年羊紧紧地护在船腹位置，并为之遮挡河风。

已经来回运输了数百次，怕水的羊都非常淡定了，只见它们像雪白的老神仙一样在舟中伫立，等着老魏轻松平静地划桨。独木舟在阳河上划出一道清澈的水波，胆大一些的羊还伫立在船头，仔细探看自己在水波中的倒影，你会觉得独木舟简直是羊儿悠闲生活的“第三方空间”，此时，它们既不负责生儿育女，也不负责啃草长膘，它们只是天地之间一个悠闲的旁观者，得失两忘，抵达了仿佛“孤舟蓑笠翁”一样飘渺灵动的哲思境界。

首批羊去了山中，老魏又回来运载第二批羊，同样以哨声整队，哨声三短一长，哨响不过五分钟，羊就到了。一小群羊又排成狭长的队伍出发了，不知为什么，此时，我脑海中跳出了《桃花源记》的某些段落，譬如“缘溪行，忘路之远近。忽逢桃花林， 夹岸数百步……”又譬如“林尽水源，便得一山，山有小口，仿佛若有光。便舍船，从口入……”羊儿们这是要列队去哪儿？它们莫不是要去桃花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