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振先
我在手机上几次看到和母亲外貌相似的老妈妈,都情不自禁地截图;在路上偶尔遇到这样的老人家,也要多看几眼。母亲离开我们已经十年了——在我成长的道路上,母亲含辛茹苦,给了我许多温暖的阳光。儿时习以为常,长大总念念不忘,古稀之年仍挥之不去。
我儿时冬天的早晨,屋面上总是铺着一层白霜,大地冻得像凝固的混凝土,河面上像覆盖着一块厚厚的毛玻璃。母亲将冰面敲开一个窟窿,把衣服一件一件地在水里漂洗,浮游的碎冰“哗啦啦”地响。说来惭愧,我儿时经常尿床,母亲破冰洗衣,我记忆犹新。
困难时期,秋冬我家常吃胡萝卜粥,萝卜多而大米少,母亲总是把她碗里的米粥分给我们孩子吃,自己光吃胡萝卜。
秋冬时节,母亲总是忙着纺纱,经常夜以继日,我常在睡梦中依稀听到“嘤嘤嗡嗡”的纺纱声。春节以后,母亲又忙着织布。初夏来临,母亲搭起门台、当起裁缝师,给我们做衣服。夜深人静,母亲房间窗户还亮着灯……“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我穿上母亲做的衣服,不管跑到哪里,心里总是温暖的。
母亲在家里田里干活儿不畏艰难,也不张扬,勤劳朴实是她的特点。
母亲念过几年私塾,对我的学习十分重视。我小的时候,她教我读《三字经》;我家每年要买一本新历书,母亲拿来教我学“天干地支生肖”,要我和她一起背;母亲还教我打算盘,教我先背口诀,再按口诀拨珠……
我在四安上初中,到学校弯弯曲曲的小路七八里。母亲起早做早饭,或看东方启明星,或听轮船鸣笛声(上海客轮进南通港鸣笛)。冬天她做好早饭,外面还伸手不见五指,接着就喊我。我稍有磨蹭,她就用“一早三光,一迟三慌”(这句话成了我人生的第一座右铭) 的话来催我。母亲能在同一锅里煮出半锅粥和一碗饭:在米粒胀开后捞出一碗,用竹屉搁在加了粯子的粥锅里。我吃早餐粥的时候,她便把那碗饭用土纱布包扎好,给我带饭。全班十来个带饭学生,每天带米饭的仅两三个,我还有点莫名的优越感。
我从小喜欢音乐,学习吹笛子、拉二胡和小提琴,上初中就被选入学校、大队(村)文艺宣传队,常步行四十里乡间小路到县文工团、市“小红花”看乐队排练。有时整天在家练习,对器乐演奏入了迷。旧小提琴老是开胶,想去上海买把新琴,又知道家庭经济条件不允许,我一筹莫展,有时郁郁寡欢。母亲看出了我的心思,亲切地跟我说:“你想买小提琴,与你父亲说了,今年生产队进了80元,你拿去买吧。”她打开手绢钱包,把钱递到我手里。父亲和蔼地叮嘱我:第一次去上海,乘轮船电车要注意安全。
光阴荏苒,我参加了工作,母亲还是一如既往,支持我的学习和工作。她最后几年随我住在西亭高级中学,凡事总提醒我“早点去”,直至我2012年退休。
母亲蔡淑芹于农历2013年2月19日病逝,享年90岁。我一直思念着母亲给我的恩惠,心里久“疚”不能平静,写了这篇散文感谢她、纪念她。然而,“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