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春鸣

这孩子来吃饭的时候，带了一直叨念着要送给我的生日礼物。我想，也许是他自己画的画吧。结果一开门，我惊呆了：你竟然剪了学校的花？

这么大枝，这么好看！然而，偷花可不好……

他腼腆地一笑：老师，我自己做的，做了很久。

细看，真是冤枉了小伙子——花束是垂丝海棠，确实，校园里的真花还没开呢，三月初这波花讯，仍是梅花。

花好看到了爱不释手的地步。两个同来我家蹭饭的女生也赞不绝口。

听说了制作的工艺，更是感动。皱纹纸剪出每一片花瓣、花托、叶子，再染色。染色的时候，调好的颜料要沉淀，一层层地染，全盛的、打苞的、快开败的，每一片花瓣的渐变色彩都不一样。当然，新叶、残叶、花托，又是截然不同的色彩。花萼是用蜡线撮起来的，再用铅丝、双面胶和染好的皱纹纸裹成枝干。花枝有柔韧性的，造型可以随意凹。包裹花束的衬纸是男孩自己写的书法，一首《破阵子》，说因为知道我喜欢辛弃疾。他腼腆地笑着说：“本来想写‘明月别枝惊鹊’，觉得田园一些，但后来发现，‘醉里挑灯看剑’，配上这春色更加脱俗。”

不过是给他上了一学期网课而已，不过是多付出了一点耐心，却得到这么无与伦比的，动用了这么多时间和才华的生日礼物。我这一生中从来没有收到过这样的好意，而且真的是太美了，以至于我想天天带着这枝花上班去，提醒自己要有永不凋谢的热忱，提醒自己对工作付出更多的真诚。这难道不比发了一篇C刊论文更让人幸福吗？不比“我发了奖金”更奢侈吗？

于是，今天我对所有遇到的人说了“谢谢”，花小猪司机、麦当劳快递、被采访的孩子、喵了我一声的流浪猫，还有这个明亮温柔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