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曼

一

“妈妈对不起你！下辈子，你投往一个好人家，不要再跟着妈妈遭罪！”已处濒危状态的阿莲，轻轻抚摸着女儿娜娜的脸，泣不成声。

“妈，妈！如果真有来生，不管贫富，我还要做您的女儿！”娜娜趴在母亲床边，双肩不住地起伏……

这是一座小县城人民医院血液科住院部。身患白血病的阿莲，已经在这里住院住了三年半；女儿娜娜一直陪护照看。

二

家住太行山区的阿莲，因家贫读到初中就辍学了。她并不甘于命运，走出大山进入了北京城，通过保姆市场来到某国家级大报的一名副主编家中，当起了小保姆。

副主编是一个慈祥的大姐，看到阿莲做事认真踏实，对她疼爱有加，主动关心她的成长进步。阿莲在北京城一待就是七八年，耳濡目染，学文化、学法律，不仅增长了才干，还极大地开阔了人生视野、丰富了自己的人生阅历。因为时常给报纸写一些小文章，阿莲在打工妹这个社会群体中拥有了不小的知名度，甚至有一年被评选为“北京十佳打工妹”……

“阿莲，我认识一个苏北地区的小伙子，为人老实、性格憨厚，要不，你们先处处看？”在一场笔会上，一个来自苏北地区的优秀通讯员与阿莲非常谈得来，于是主动为阿莲牵线搭桥。

那个叫苏海的小伙子在和阿莲通过鸿雁往来一个月后，来到了北京。苏海对阿莲的喜欢，体现在一个个细节上：外出叫出租车，他总是细心地为她俯身关门开门；喝口水，他都先要试一试水温是否合适；经济虽然不宽裕，但请阿莲和她的朋友们吃饭从不吝啬……不知不觉中，阿莲对苏海有些悄悄动心。

三

当苏海提出带阿莲一起回家、让她看看他的家乡时，阿莲想了又想，最后还是答应了。

那是苏北地区的一个小小乡镇。苏海出生两三个月时就没了妈，父亲续弦后又生了两个女儿。这么大一家子，就挤在三间半又矮又旧的平房里，特别是那小小的窗户，大晴天都照不进多少阳光。阿莲有些失望。

“我家条件不好，你要走我不拦你；但是，你留下来，我会一辈子真心对你好！”苏海言辞恳切。

没想到，阿莲还没开口，左邻右舍的大妈大嫂闻讯前来探望苏海带回来的这个“稀罕媳妇”，个个开口挽留。那场面，让“招架不住”的阿莲心头涌起一阵阵热浪……在百般纠结和艰难思索之后，阿莲终于作出人生中最重要的决定。她想，再穷也没关系、再苦也不怕，只要有真心，就和这个男人好好过！

四

婚后，苏海和父亲分了家，和阿莲住进了一间半的小房子。苏海在镇上的修理厂帮客户修理各类机械，阿莲则接些小手工活，贴补家用。第二年年末，女儿娜娜出生了。

夫妻二人多年含辛茹苦，娜娜也勤奋学习，考上了苏州一所大学的教育专业。却没想到，厄运悄然而至。苏海被确诊为晚期肺癌，之后阿莲也被查出了白血病。

刚刚大学毕业的娜娜，在医院住院部大楼三楼血液科、五楼肿瘤科病房，跑上跑下陪伴照料，累得瘦脱了人形。

懂事的娜娜穿着最廉价的衣服，煮一锅白粥就着咸菜能吃几天。但她从不埋怨、更不嫌弃，在她的心中，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没有什么比救治父母更重要！

让全家感到温暖的是，当地党委政府了解到一家人的实际生活困难，为全家申请了低保，拥有了最低生活保障“安全线”；还有一些认识或不认识的热心人，伸出热情的援手力所能及地资助他们……

五

苏海永远地走了。他留下了沾有斑斑泪痕的一封信，嘱咐妻女好好地活下去。

当在重症监护室的阿莲经医护人员抢救再次生还时，她看到的，已是苏海的遗像。

“妈妈不哭！爸爸已经走了，你不能把我孤零零地扔在这世上！”娜娜嘴里在劝亲爱的妈妈别哭，可她自己的泪，却似乎永远也流不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