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羌松延
“通有小学，始于川港白华书塾。”白华书塾在近代南通教育史上的地位由此可见，而朱铭盘所撰《白华书塾记》的重现，又使白华校（今川港小学）乃至南通教育的文脉根基变得更加厚重。
2022年，适逢通州川港小学建校120周年。受同乡王丽华校长之托，在旧报刊中搜寻一组有关川小前身白华校的“旧闻”，其间最大的收获是得见朱铭盘所撰《白华书塾记》于《通海新报》，从而新添了一份校史资料：
白华书塾记
海门人士，敦风崇教，既缘小雅景行之谊，立孝子费君之祠，耆孺推风，缨緌申叹，于是近地结屋，开建学馆，不置劝学从事，无烦儒林祭酒，遂乃百家一师，十三就业，诗不云乎。孝子不匮，永锡尔类，费君沈名，齐人食力，下走所事，独有一母，所愿不过一金，岂悟美报腾于方兹，崇礼衍于来叶，镌名学官之版，勒状地志之书，使夫家言高闵更生，人曰骞路不远，如今日者也。晋之江惇束皙，并有刊碑，梁之刘峻刘讦，俱传私谥，此人回翔台寺，历典州郡，门生列显职，朋旧盈数州，生与钟磬比响，没与黼绣方丽，校资论地，今古悬绝，且费君身不立横校，名不通州府，蒿里大去，长为陈人，犍为衰门，更无五尺，乃流风景烈，奋乎百世，名实之理，又岂诬焉。学馆工竟，署曰白华，孝子洁白之义，大夫嘉树之叹，学人馨洁之慕，国风勿翦之爱，遥情远喻，照后腾今，凡为某屋如千间，用钱如千万，用功如千日，课士之格，悉依常典，四部诸籍，次第阁置，其人士名姓、钱物诸簿，并勒碑阴，副在别版。
该文作者朱铭盘（1852—1893），字曼君，江苏泰兴（时属通州直隶州）人。光绪八年（1882）举人，同光时期江苏地区卓越的诗人兼史学家，与张謇、范当世、顾延卿、周家禄“并以文行著重于海内”，有“江苏五才子”之称。朱铭盘与张謇、周家禄等曾同在山东、朝鲜等地随吴长庆为幕，“聚处一军，以文章义理相切劘，辨难纵横，意气激发，极朋友之乐，而未尝有厌薄之志，而公尤为张季直所推崇”。
朱铭盘与张謇交谊甚密。如光绪三年（1877）四月，朱铭盘频繁前往张謇住处，或品味鲥鱼、螃蟹，或聊天闲谈，或讨论诗歌创作，仅有据可查的就有16次。此外，朱曾为张謇作《柳西草堂记》及《通州张季直孝廉之父润之处士七十叙》等，诗作则更多。朱铭盘后曾“以军功保举知州”，惜于光绪十九年“以积劳病疾卒于金州军中。翌年，张季直为公经纪丧事并安其家属生计”。
周家禄（1846—1910），字彦升，一字蕙修，号奥簃，通州川港镇（今属通州区川姜镇）人，因“占籍”海门（即其学籍在海门厅），故有“通州的海门人”这一独特现象。据郑肇经《曼君先生纪年录》载，光绪三年（1877）二月，朱铭盘“至浦口庆军统领提督庐江吴公筱轩长庆军幕，始于军中识张季直、周彦升、邱履平、林怡庵，与为友”。经查，张謇于二月二十八日才抵达江宁，但周家禄并未离乡前往，且张謇在《寿恺堂集序》所记为周家禄在乡“膺修方志，从容著述”，而周张二人在这期间的联系以信函为主，即周家禄是在这之后才开始其游幕生涯，遂与朱铭盘共事并与其结识的。对于周家禄入幕时间，多数资料采光绪三年一说，但也有记载为：经张謇数次推荐，周家禄于光绪四年（1878）“应聘入幕”。
此后，同为军幕的周家禄与朱铭盘两人“结成深契”。如在《桂之华轩遗集》中，除收录朱铭盘为周家禄所撰《白华书塾记》《孝子费君碑》《周彦升朝鲜纪事诗序》《周彦升之母黄太孺人七十叙》外，还有《周彦升自海门至》《寄张仲明提军金州兼怀张子翀明经并寄周彦升校官长沙》《寄怀彦升二首》等诗作，两人之感情亦由此可见。
至于文中孝子祠与孝子，据载，孝子费洪周，“江南通州人也，君代力农啬，侨居海门。”光绪十九年（1893），出身贫苦的同邑人士周家禄感于其事，与学生刘桂馨等“以君事状列上诸府，蒙被诏书，旌君孝子”，后又呈请“就祠建设白华书塾”并获批。而周家禄在“办学之前，原拟将学堂取名白华私塾，后认为意义、范围不广，第二次拟称白华书塾”。
再读《白华书塾记》一文，作者在介绍欲就孝子祠建办书塾后，盛赞了费孝子的风尚与功业将由此得以流传，又对兴办书塾并得名“白华”之举，以“孝子洁白之义，大夫嘉树之叹，学人馨洁之慕，国风勿翦之爱，遥情远喻，照后腾今”等句揭示其意义。作为朱铭盘最为擅长的骈文，全篇以双句为主，讲究对仗工整与声律铿锵，读来朗朗上口，加之笔力明快、风格清新、华美俊秀，此文堪称唯美。因建造孝子祠并设塾办学所作《孝子费君碑》《白华书塾记》，显然由朱铭盘应周家禄之邀而作。又因朱氏逝于1893年年底，故似可推测《白华书塾记》即成文于当年。
1894年，甲午战争中，清国大败。基于认识到“唯有大量培养学贯中西的人才，方能收到应变济世之功，所以最后定名为白华中西书塾”。孝子祠于光绪二十一年（1895）落成，但由于种种原因，书塾并没能如期顺利办成，直到光绪二十八年（1902）才正式开办。虽然此时距最初筹建已过多年，但不同于传统教育的是，按照周家禄手定的条规，该书塾国文、外国文并授，兼教历史、地理、算学、图画、体操等课。白华书塾由此成为通州新式学校之肇始。
《南通地方自治十九年之成绩》一书曾记：“通有小学，始于川港白华书塾。”白华书塾在近代南通教育史上的地位由此可见，而朱铭盘所撰《白华书塾记》的重现，又使白华校（今川港小学）乃至南通教育的文脉根基变得更加厚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