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霞

某日读书，读到郑板桥的一副对联：“一庭春雨瓢儿菜，满架秋风扁豆花。”撇开熟知的扁豆花不提，倒不知这瓢儿菜是何物。直觉告诉自己，那菜一定是清清爽爽的纯洁，才配得上郑板桥的情怀；一定是疏疏朗朗的明媚，才能展现郑板桥的风骨。

上网一查，瓢儿菜原来是菜市场上常常在眼前晃悠的小油菜，不觉莞尔，哦，是故旧。说是故旧，并不是自小嘻嘻哈哈疯玩的发小。二十岁以前，机缘不到，无福与它谋面。上班后，第一次同事聚餐，一个很大的圆桌子，不少的人。农村出来的孩子，拘谨。加上不懂得点什么菜，只管别人点了自己吃。因不待见荤食，等一盘青菜端上，欢天喜地，透过满桌的云雾缭绕，瞄一眼，以为是母亲常种的菠菜，细打量，不是。肥肥厚厚白玉似的圆帮儿，衬着水洗绿的椭圆形的叶儿，还似青春少女般的爱美，束着高高的蜂腰，娴静地卧在白底青花的盘子里，品相甚是惹人怜爱。不顾其他，举箸品尝，鲜嫩、爽滑、细腻。自此，相见恨晚，结为知己，一辈子的那种。人家餐桌上无肉不欢，我家餐桌上无瓢儿菜不喜，清炒、凉拌、下汤、涮料，变着法子让它登台唱戏。

生病住院，三天方可进水，四天才让进食。四天头上，爱人问想吃些啥，眉不用蹙就想起它——瓢儿菜，清炒，没有一丝的含糊。连吃两天，若不是爱人在耳畔声声规劝“只吃它营养不全”，颇有天天顿顿只和它相伴的念头。

一日与友人谈退休后的理想生活，兴起时说：白云生处，一庭花蔬半床书。引得众友欢呼，原来世外桃源并非我一人的愿景。私下里就有些怪郑板桥不知足：春雨霏霏，瓢儿菜如饮琼浆，绿毯一般铺地；秋风渐起，满架扁豆，花香扑鼻。既有美景可赏，又可春吃瓢儿菜、秋食扁豆，且都是自种的绿色菜蔬，无公害，光泽肌肤、肺健脾，流落苏北小镇又何妨？居住在大悲庵又怎地？似现世的我辈，哪里还能寻得到那样的一方净土。

他的菜园，一种瓢儿菜就能独占秦淮旧日春。想象着将来有那么一个春天，在院子里手舞足蹈地掘地，平整好，选一个暖暖的日子，撒下一些菜籽，再哄婴儿入睡般地撒一层浮土，做它的被子。不过三五日，嫩芽拱出地面，它看着我欣喜，我看它亦是。施肥、浇水，伺候精细，那席大的一片，吃到柳絮纷飞时，才止。

若果真能得上苍眷顾，拥有一庭半院，不种莲不种菊，就种瓢儿菜，纯洁、明媚，其实最重要的是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