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常青

有期徒刑10年！就在法官落槌的那一刻，他瘫软在座椅上。

庭外，见到我他很吃惊，我能感觉到他的局促与惶恐。他一定没想到我会第一时间来看他，一向能说会道的他，嗫嚅了半天说不出话来。大半年未见，明显苍老了许多。我拍拍他肩膀，示意他放松。作为昔日的好友，看到眼前他这个狼狈的样子，我心里很不是滋味。

其实，此前他是个非常优秀的小伙，有令人羡慕的工作和家庭背景，业务能力又强，年纪轻轻就成为业界精英，在同龄人中鹤立鸡群。半年多前刚刚完婚，娶了个比他小几岁、温柔贤淑、貌美如花的妻子。婚礼搞得风风光光、很有排场，这样的人堪称人生赢家吧？可没想到，一朝行差踏错，身陷囹圄，让一切化为泡影。

出事那天早晨，上班前他与妻子吻别，说好晚上一起回父母家吃饭，然而，妻子很晚也没等到他回家。打电话到单位，同事们闪烁其词、讳莫如深，直到派出所民警上门，才得知他的去向。

几乎一夜之间，天塌了！

那晚，他在检察院受审，相隔不远的家里愁云密布。高知父母如坐针毡，不得不放下身段，颜面扫地四处求人打探消息；岳父岳母和他新婚不久的妻子虽心急如焚，却无计可施，只能在一旁默默垂泪。

不出所料，那晚之后他没能再回来。第二天，得知他出事消息的我去看望他家人，一个个愁容满面、不知所措。见到他新婚妻子时，我被吓了一跳！那个长发及腰的美丽女孩儿不见了，出现在我面前的竟是青丝染霜、形容枯槁的陌生模样。什么是一夜白头？这就是了！我这才相信，人在突如其来的打击和重压之下，真的可以一夜白头。

结婚前，他买了套房，并且做了精致的装修。那种装修在当时是时尚的、超前的，即便放在若干年后的现在，也不算过时。他花了很多心血，所有材料和陈设都是他精挑细选、精心布局的，那里面凝结着他对妻子深沉的爱和对未来美好生活的憧憬。我们常常在他温馨的爱巢里小酌，他的妻子烧得一手好菜。

谁曾想，快乐的日子那么短暂，短暂到连喜糖的甜味还未消散就戛然而止。自他出事后，妻子再也没在他们的爱巢住过。社会上那些曾经把酒言欢的朋友，唯恐避之不及，纷纷散去不知所终，为“觥筹交错尽虚佞，推杯换盏无真衷”这句话作出了最生动的现实注解。

很多天后，他的事才有了些眉目。原来是因为别人犯事，“拔出萝卜带出泥”，把他一时贪念利用职务之便收受贿赂的事供了出来。一些被牵扯其中的人，也纷纷落马。他的案情并不复杂，案值放在现在也许不大，可在当时算得上是“巨额”，而且正撞到“从重从严”的枪口上，半年之后就被押上审判台。

真是“一手好牌打个稀巴烂”。从被上帝娇宠到沦为阶下囚，巨大的落差使他无地自容、万念俱灰。正应了那句老话：“手莫伸，伸手必被捉”。满以为天衣无缝、神不知鬼不觉，却没想到聪明反被聪明误，既毁了前程又害了家人。瞒着妻子、家人贪来的钱虽一分没花，却要为此付出如此沉重的代价。10年，大好的青春年华即将在监狱里度过，值不值当？精于理财的他却没能算好这笔账。

“好好改造！”我握了握他戴手铐的手，目送他被法警带离。

夕阳很暖，他的影子投映在监区墙上，像极了一个巨大的惊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