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粟冬青
1934年1月15日,是周作人五十寿辰,自己作了两首打油诗,林语堂等均有和诗,鲁迅读后,认为“群公相和,则多近于肉麻”。刘半农只读到一首,诗云:“前世出家今在家,不将袍子换袈裟。街头终日听谈鬼,窗下通年学画蛇。老去无端玩骨董,闲来随分种胡麻。旁人若问其中意,且到寒斋吃苦茶。”刘半农说,“此诗甚有风趣,又写得工整”,于是和了几首,还在自注之内说了几句并不“肉麻”的话,“知堂诗虽好,却撤了一大堆谎”,诸如,“他不会作画,也从不写草字,‘画蛇’之谓何?‘玩骨董’有些‘瞎吹’,‘种胡麻’更非事实。‘寒斋’不寒,炉火很旺;‘苦茶’不苦,你若去吃,定有三炮台香烟和法国面包房点心”。
此法国面包房位于崇文门内大街,“所制者为道地之西洋点心,其味之佳,可甲北京全市,即北京饭店亦不及之”(求幸福斋主《北京的西点》)。鲁迅“每月从北大领薪水的时候”,均要路过此店,“他就买两块钱的洋点心,一块钱二十个”,拿回来后,请寡母鲁瑞与原配朱安选留,“最后把选剩的放在中屋大木柜内,也把一小部分放在朝珠盒内留作自己用”(许羡苏《回忆鲁迅先生》)。“知堂极爱甜食”,则苦雨斋常备“法国面包房点心”,不必只是为了飨客,未尝不可“独享”。
法国面包房还有可可糖出售,“每元售半磅,较之红纸金字论包出卖每小包须卖二角五分者,亦便宜大半”。1925年4月12日,周作人之女若子患病,伴有高热、痉挛,“这天下午因为病人想吃可可糖”,故周作人“赶往哈达门去买”,此哈达门即崇文门,去的可能也是这一爿店。“路上时时为不祥的幻想所侵袭,直到回家看见毫无动静这才略略放心”,过了几天,若子转好,“离开了死之国土”,周作人甚高兴,或许就像吃到了糖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