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晋

豇豆早早上了市，厨房里就放着一扎，远望像是绿色的发辫。世上有黑色的头发、金色的头发、棕色的头发、白色的头发，绿色的头发也有——这是时尚青年染发后的颜色，色深而炫目。豇豆的绿则是天然生成，色淡些，但耐看。

豇豆还叫作“带豆”，按形取的名字。豇豆细细长长如腰带，饮食男女可以系绿腰带，却不喜戴绿帽子，我记得不知什么时候曾看到网上有一款畅销的奢侈品牌爱马仕绿腰带，标价近7000元，这价格能买一卡车豇豆了。

豇豆夏天上市，用之烧肉是常见做法，不过外面和家里还有些区别——家里配肉块为多，外面配肉片为主，这可以理解，毕竟人家要考虑运营成本。我以前在郊区一家公司上班，中午吃食堂。吃过多次豇豆炒肉片，有位师傅一到打饭时，就会犯“手抖病”，每打一勺子菜，都要习惯性抖两下，这样勺子里肉片又悄然落到食盘。本来豇豆烧肉里肉片就不多，经他一运作，肉片更是稀疏可怜，后经领导教育，他的“手抖病”不治而愈。不久前，我还在公园看到这位师傅在遛鸟，手捧鸟笼，四平八稳，笼中画眉声音清脆。

反季节在家里也能吃到豇豆，我说的不是大棚产物，是豇豆干。好几次，在夏天豇豆价贱的时候，母亲会多买一些，把豇豆焯水后，晒干贮藏，到了冬日，取来和切块的风干肉同烧，浓油赤酱的浸润，让豇豆和肉的颜色混为一体，显“褐”一时。粗略地看，仿佛有肉丝烧肉块的错觉。一筷一筷地夹着下饭，腊香和脂香顺着筷头传到了嘴头，香润了整个餐桌。

川人嗜辣，近来酸辣豇豆随着“辣味”散遍各地。家门口有一四川中年妇人所开面馆，凡光临者均赠一小碟酸辣豇豆，豇豆切成钢笔头大小，色泽泛黄，酸味大于辣味，很对胃口。店主说小菜根据本地人口味略作改良，真是有心之人。

好几次在饭店，我吃到豇豆菜配窝窝头，这是北方传来的吃食。豇豆切丁，与肉末、椒丝一起炒香，包在土黄色的窝窝头内膛，红绿褐黄，似沙漠改良变身的绿洲，一盘繁荣，满眼春光，筷未动，心已动。

豇豆还有红色品种，红豇豆比绿豇豆短一些，土话称作“七寸角儿”，乡间种植不多。不过，清代有一种和其颜色相仿的“豇豆红”单色釉瓷器很名贵。我在故宫见过一只豇豆红笔洗，其釉质莹润，色彩淡雅，因此记得，底有“大清康熙年制”的款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