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伯克

今年夏天尤其多雨，方才放晴一两日罢，便又下起雨来，而且下得密、下得大，也下得久。在这样的时候，是只能独自且落寞地守在房间里的。然而，即使在房间里，如是泛滥的雨水，并了沉郁的天色，也是足以使人胸窒与气闷的，因而兴味淡寡，只得兀自地空想着要去找一两个知心的朋友，临着窗户，听着雨声，喝着苦茶，吃着零食，然后稍稍地说上一两刻的无关紧要的话，在戏谑而融和的气氛里，获得一点浅淡而静好的满足。

当然，虽说是甚无聊赖的，但我尚不足以生出读书来消日的想法。盖以现今的书，多数是不堪读的，以其意趣不够散漫支离，而语言又太单一贫乏了。然意趣的散漫支离，自周作人之后，恐已无人可继其坠绪的，故我并不怀有过多的期待。但其语言的单一或贫乏，则令人不得不生出了更多的失望来。虽董桥早已有过相似的感受了，并在《给自己的笔进补》中以“词汇不够，文章贫病，句法笨拙，阴阳不调”数者拈出了现今的写文章的人的通病，复引罗常培的话，来作为补救之法：一为“搜集各行业之惯语”，二为“容纳方言中之新词”，三为“吸收外来语之借字”，四为“董理话本、语录、戏曲、小说中之恒言”。然罗常培所云，乃见于1948年其为徐嘉瑞《金元戏曲方言考》所作的序，谈的是学术的，而非文学的，固不如去引1928年周作人序《燕知草》的话，或来得更熨帖一些，其云：“以口语为基础，再加上欧化语、古文、方言等分子，杂糅调和，适宜的或吝啬地安排起来，有知识与趣味两重的统制，才可以造出有雅致的俗语文来。”但是，现今的人，虽有口语以及方言或外文的修养，却大抵是昧于古文的，以致文章写出来不够涩，亦不够雅。

与其将日子耗费在不耐读的书里面，莫如赶紧地燃起一根香烟，实际上却并无瘾头，聊以对付这雨天或天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