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志华

45年前，213名20世纪60年代初出生的懵懂少年，从锁冰小学、费桥小学、农中等几所学校汇聚到南通县袁桥中学高二年级，编为理科班、文科班、综合班等4个班级，边完成高中学业，边准备高考。这份机缘使我们彼此成为生命共同体，拥有了共同的校园与师长，面对同一场考试，一起成长与犯傻……虽同窗只有短短一年时间，男女同学之间也不说话，但这份集体记忆早已在稚嫩的心灵播下友谊的种子。这颗种子犹如玻璃上的首道划痕，既清晰有力，又不可磨灭；亦如一坛陈年老酒，无论何时开启，都会芳香扑鼻。套用一句流行的歌词，那就是“从来不需要想起，永远也不会忘记”。

44年前，我们从袁桥中学毕业，收拾行囊、带上毕业照片和证书、怀揣梦想与憧憬，依依不舍地告别熟悉的校园，踏上陌生的社会。因个人际遇不同，同学们的人生道路开始分岔，并逐渐形成了一些差异。有的考上大学，成为天之骄子；有的当兵提干，穿上有4个口袋的军装；有的艰苦创业，成为腰缠万贯的老板；有的定居海外，成为“老外眼中的老外”；有的务工经商，成为各行各业的骨干；有的在家务农，成为有知识的农民……扮演着命中注定的那个角色，品尝着生活中的酸甜苦辣，在茫茫人海中载沉载浮，这期间又经历了太多人生起伏，发生了许多不为人知的故事，彼此的工作圈与生活圈不再交集或很少交集，同学们的联系渐渐少了，有的甚至40多年不知音讯。但友谊的种子并没因此泯灭，而是不断地积蓄能量，遇到适宜的土壤就会野蛮生长。只要微信群一个通知，大家就会争先恐后地来到一个期待已久的地方，中间的44年仿佛不曾存在。

同学关系是一种人格化的存在，承载着青涩年代的成长性与共同性。同学聚会就是对那段美好时光的回望。班级的成绩排名、谁有什么特长、谁与谁暗恋等有趣的人和事，都一一抖搂出来，好像穿越了一回。一班同学拿着珍藏多年已有些泛黄的校园照片，循着片中的人物与背景，饶有兴趣地议论起当年的任课老师，说到情窦初开时的冲动与暗恋，绘声绘色地讲述上课小插曲与操场上发生的故事，仿佛又回到那个激情澎湃的青葱岁月。这些以时光流逝为背景，以成熟人的眼光为尺度，以当年与现在的对比为参照，当年的青涩平添了许多动人。同学聚会也因此成为心灵最好的慰藉，成为人生甜甜的回忆。

歌曲《时间去哪儿了》曾风靡一时，引起了听众广泛共鸣，也唱出了我们的心声。“时间都去哪儿了，还没有好好感受年轻就老了”“时间都去哪儿了，还没有好好看看眼睛就花了”。44年“弹指一瞬间”，当年的玲珑少年已年届花甲，先是为人父母，现又升级为祖父祖母，青春已渐行渐远，初老已时隐时现。伴随着时光流逝，成长的烦恼已转变为生理机能的退行性变化、争强好胜转为心平气和、踌躇满志已变为力不从心、不谙世事已变为悟透人生……

其实，变老是一种自然规律，谁也逃脱不了。在变老的路上仍有许多迷人的风景，岁月会给人生不一样的馈赠，需要用心去体悟。与在职人员相比，老年人已退出工作群，不再背负工作指标，也不受闹钟与职场约束，更不必身不由己、言不由衷，身体与心灵获得双重解放，能够聆听自己心灵深处的呼喊，懂得真正为自己活一回；与中年人相比，老年人有豁达心胸，凡事想得开看得透，又能享受儿孙绕膝、四世同堂的天伦之乐；与青年人相比，丰富的人生阅历既得到了很多，又学到了不少，并由此积攒了丰沛的人脉资源与生存智慧。这些都是人生的宝贵财富，也就是所谓“家有一老，犹如一宝”。套用《夕阳红》的歌词，那就是“最美不过夕阳红，温馨又从容，夕阳是陈年的酒，夕阳是晚开的花，夕阳是未了的情……”

退休时光约占全生命周期的1/3左右。这段时光不是人生下坡路，更不是人生终点，而是人生新的起点，是人生意义上的新起航，是一种新阶段的新修炼。到了这个新起点，同学的人生之路又由分岔走向趋同，不论官多大，无论多富有，都会面临共同的人生课题，健康快乐成为人生第一追求，家庭再次成为生活重心，与衰老疾病斗争成为人生的必修课。

从起点到新起点是人生的必经阶段，是全生命周期的自然铺展。人还是那个人，同学还是那个同学，但两个起点的人生具有不同的生命底色。处在起点上的人生，除了光鲜的外表、成长的烦恼、师长的庇护外，基本上一无所有，人生的主基调是做加法，由无到有、由弱到强、由少到多，加法做得越好，今后人生就会越顺畅。对幸福的感知大多与“有”有关，如有房、有车、有钱、有学历等，用“有什么”“有多少”来衡量人生的成果。而一到新起点，命中该有的都有了，没有的不再作非分之想，曾经拥有的美好与温馨，曾经排遣不开的无奈与惆怅，曾经的阴谋与阳谋都已成过眼烟云，人生的主基调是做减法，就是不断舍弃那些不是你真正需要的东西，对幸福的感知大多与“无”有关，如无忧、无虑、无病、无灾等，用“无”来回应心灵的关切，进而把幸福定义为“知足常乐”。

当年的袁中是我们的母校，也是人生起点。这个起点给了我们知识与学习的能力，给了我们“诗与远方”，给了我们做人的道理，奠定了生命底色，并为今后的发展准备了条件。今天的“再聚首”是人生新的起点。这个新起点，给了我们生活的勇气、继续前行的动力，又加深了彼此的理解，升华了同学的友谊。

职业生涯是人生最充实的阶段，退休既是职业生涯的结束，又是人生意义的新起航。无论人生哪个阶段，都要尽情追逐自己的热爱，体味人世间的美好，享受生命的馈赠。要按照“成长做加法、成熟做减法”的原则，调整好自己的心态与生活方式，既要经营好自己的家庭，维护好身心健康，又不能与社会脱节，在健康优雅中延长生命的长度，在老有所学中抬升生命的高度。只有这样，全生命周期才能“青春常驻”，纵然脸上爬满褶子，心灵也不会蒙尘。也只有这样，我们同学才能活出精彩的恰到好处的自己，续写人生华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