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巨华
母亲带着十二分可惜的口气跟我唠叨,说今年的黄瓜不好,丑,短粗胖,长大点,还空心。
说这话的时候,母亲是失望的,俨然是这几棵黄瓜损失了她一季收成的样子。为了弥补损失,母亲又种了几棵晚黄瓜,叫九月青,据说秋天很来劲。
黄瓜架就在院墙边上,触手可及。黄瓜叶子已经密密匝匝地包拢了瓜架,像给瓜架蒙上了一块翠绿的包布。黄色的花朵开在绿叶中,就像绣在这块绿色的包布上一样。用于攀爬的触须缠紧了树杈,伸向高处的则探着身子在空中捕捉目标。此情此景,不禁让人感叹,好一架茂盛的黄瓜。拨开绿叶,藤蔓间缀着的黄瓜很抢眼,跟母亲说的一样,一个个又短又粗,胖乎乎的,跟别的黄瓜真不一样。我端详着这几棵不受待见的黄瓜,各个带着憨样,完全不知道主人对它们的失望。
其实,说失望是不够的,母亲还对它们有点儿嫌弃,好像长成这个样子的黄瓜失了本分。
该怎样看待这一架长势喜人的黄瓜呢?我选择喜欢它们。毕竟生命不易,值得敬重,而所谓的亮丽和丑陋都只是我们对外表的主观看法,关人家什么事?
不过,和外观上的不受待见不同,饭桌上的丑黄瓜很受欢迎。按母亲的说法,这黄瓜只能切丝拌着吃。我只用了一根就凉拌了一大盘,丝丝滑滑,口感很不错。
之后,丑黄瓜很快又展示了它的第二大优势——高产。单个大小抵得两三根普通黄瓜不说,这瓜的结果率还大得惊人,黄瓜秧一共七棵,摘一次就是一筐,每次摘瓜,母亲就不嫌弃它了。
九月青就种在丑黄瓜的旁边,已经开始往瓜架上爬,跟这边的繁茂相比,看起来很单薄的样子。不过都说未来是可期的,一有空,母亲就给九月青浇点水,或者扶扶瓜架,眼神里写满了怜爱和企盼。
丑黄瓜的长势依旧欣欣向荣,爬到顶端的须蔓还在探头探脑寻找着可供攀爬的东西,最高的那根足足有一房高的树枝也没有满足它们的愿望,就那样向上探着头,在跟蓝天白云打招呼。
生命的蓬勃让人心生敬畏。叶子、花、藤蔓、触须,全都欣欣向荣,小水桶样的黄瓜们吊在叶间,与世无争,默默地生长着。
超越似乎永无止境。丑黄瓜真正翻身被母亲所喜欢,是在立秋后。
眼见着快处暑了,九月青的叶子还是稀稀拉拉,藤蔓还没爬满架,在母亲期盼的注视下勉勉强强结了几个瓜妞儿。旁边的丑黄瓜还是那么郁郁葱葱,母亲的话锋转了,她先为九月青遮掩说,每年这个时候黄瓜秧就开始发黄了,也不结啥瓜了;然后看着丑黄瓜又笑,说这黄瓜还真怪好的。
都说人不可貌相,丑黄瓜又岂不是如此?它在我家走了一季的坎坷路,从被嫌弃到被喜欢,丑黄瓜用尽了执着,它默默地凭借生生不息的韧劲,最终展示出了自我风采,征服了母亲,也征服了世界。
所以,请善待每一个生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