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花是老孙养的一只流浪公猫。老孙家住街口,他家开包子铺。老孙把大花拴在家门口的树上, 既可防它跑到外面误食了毒饵,又可把它束缚在家门口防鼠。
包子铺人来人往,大花也被“社会化”了,大街上的人呀、车呀、狗呀,它统统不怕;即便身边推土机轰隆隆地开过,它也能四仰八叉地躺地睡觉,这猫心大得都有点傻了。
一般猫被拴起来后,各种想挣脱,上蹿下跳中反将绳子绕在树上,越绕越短。大花从不让自己陷于这种窘境,它懂得与绳子和谐相处。
大花和人也能和谐。陌生路人,驻足喊它一声“花花”,它在沉睡中也会秒醒,主动上前行蹭脚礼,再顺势躺下,露出它的白肚皮,一副随便撸、不要钱的架势。
我从小怕猫,但自从被大花“碰瓷”过,就再也不怕猫了。大花在我脚边蹭,还把头枕在我的鞋上,冲我“喵喵”,那“喵”声轻而柔,像从远山传来的旧友的呼唤。
大花朋友甚多,附近中学的学生,放了学都排队撸它,火腿肠、方便面摆了一地。但大花没有以朋友多自傲,它对每个朋友都非常热情,我每次路过老孙家门口,必然停下来和大花打声招呼,摸头摸腮一样也不能少,否则大花便抱着我的脚不让我走。
后来,老孙去镇上开包子铺了,白天独留大花在家。我一有空便去看它,和它说说话,我说一句,它“喵”一声;有时我满腹心事,无从诉说,只长叹一声,它便似听懂了所有,冲我轻“喵”,和我贴贴。我知道它在向我传递:“朋友,要好好的。”
一天,我路过老孙家,发现绳子还在,但大花不见了。忙跑到包子铺告知。老孙妻说,是她把绳子解开的,大花上了年纪,松开绳子让它安享晚年吧。
大花恢复自由身了,按说应该四处跑跑,它不,还是死守在大门口,要不就蹲在街口的一群老太太中间听她们话桑麻。
王老太嘴碎,大家都不喜她,只有大花把她当朋友,常和她贴贴。王老太儿女都不住跟前,她唯一的娱乐就是坐街口看人。
一天,我发现整个街口就王老太一人坐外面。街上过去一人,王老太就嘀咕人家几句,大花在她旁边,边“踩奶”边晒太阳,并未“喵”一声。我和王老太打招呼:“这猫不拴着了,也跑不丢?”
王老太说:“它一包心眼,谁也骗不走。就上次老高拿着鸡肉引着它,想把它引到自己家,它跟着走了十多米便停住不走了。”
我说:“估计是它年龄大了,跑不了太远。”王老太“哼”了一声说:“可别小瞧它,厉害着呢。前天,一只狗欺负它,它跳起来抬爪子就拍,那狗比它大两三倍,都没打过它。”
大花真猫不露相,猫界扫地僧呀。怪不得白天躺在路边,谁打身边走,它眼皮也不翻一下,原来它并非憨傻,而是艺高猫胆大。
有人喜欢用毒饵药耗子,散养的猫受到殃及,很难善终,唯独大花活得好好的。我想大花流浪过,体会过外面世界的艰难,所以它不乱跑。它懂得感恩,也懂得这个世界难得圆满,所以坦然接受当下,在家门口也活出了田园猫的那份惬意。
大花是一只猫,也是一个心理调节师,它治愈过精神内耗过度的灵魂,至少我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