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慧琴
受地理环境的影响,高原的梨树品种不多,我知道的仅有香水梨、冬果梨和软儿梨。这些梨中,最不起眼的就是软儿梨,当地人都叫它“软儿”。
软儿的采摘季节在秋天,刚从树上摘下来的时候又硬又酸又涩,整筐的软儿先被放进专门存放软儿的较冷的库房。等到入冬,软儿的表皮颜色渐渐变黄,果肉很软,甜中略带点酸,这时候是软儿的最佳食用时间。
熟透的软儿很娇气,习性和香蕉差不多,最害怕见风,只要一见风,外表就变成了黑色,随着气温渐冷,软儿被冻成了一个个黑色的冰疙瘩。
每个冬季都会在街上看到小贩推着板车,装着满满一车软儿叫卖着,车上斜放着一块硬纸板,写着2.5元/斤,就是这么便宜也很少有人凑过去买,大概是因为软儿黑黢黢的外观。我也一次都没买过,因为小时候家家户户基本都有软儿梨树,吃过最多的水果就是软儿。
那时候,软儿是家里唯一的水果。从深秋一直吃到深冬,剩下的冰疙瘩软儿,又有一种新吃法——拿到室内,放进凉水盆化软或自然放化了挤软儿汁喝,汁水的色泽像可乐,淡淡的甜味,非常可口。
软儿汁有清肺败火的功效,小时候,轻微的感冒咳嗽,软儿就是感冒药。奶奶端来一盆软儿等它们自然化开,温暖的室内,黑色的软儿表皮上渐渐出现一层白霜,接着又消失了,软儿慢慢变软了。
奶奶拿起软儿,两手像磕鸡蛋一样对着小碗轻轻挤,每个软儿就像小小的榨汁机,还没挤几个,小碗就装满了梨汁。
我早在一旁盯着,迫不及待接过奶奶手中的碗,咕嘟咕嘟几口喝完了。“感冒药”的口感可真好,以至于其实早就没有喉咙发痒的感觉了,还要在奶奶面前假装干咳几声。后来因为小院重建,家里的软儿梨树被父亲砍了,因为上学上班,也很少回去,从那以后,我再没喝过软儿汁。
年前,疫情全面解封。全家人体验着变阳后的各种症状,刀片嗓痛到让我整夜无法入眠,从抖音上搜来视频,按揉大拇指缓解疼痛,停止按揉,疼痛又开始了。情急之下想起了软儿,赶紧打电话给家有果园的朋友,没想到,曾被人们不屑一顾的软儿,今年冬天以每斤6元的批发价卖空了,留了三筐自己吃,只能分一筐给我。
“莫道葡萄最甘美,冰天雪地软儿梨。”冷冻的软儿,又黑又硬,其貌不扬,真可谓外表冷漠、内心火热。隆冬时节,外面寒风凛冽,甜中微酸的软儿汁入喉冰凉,还是那么可口,是小时候的味道,是奶奶“感冒药”的味道,是家乡的味道。没喝几次,喉咙就已经好多了。只可惜,冰冻的软儿怕热,不易携带。
有人说,软儿就是冬季水果中天然的哈根达斯,因为软儿汁能生津止渴;有人说,它是醒酒药,因为它还有醒酒的功效。西北人爱喝酒,喝完酒后,主人就会端来一盆没了形状的黑黢黢的软儿,你一定不要嫌弃它的外观,赶快拿起一个连吸带吃,解腻解渴又解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