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安书
《惜抱轩诗文集》卷五《夜读》云:“篝镫每夜读,古人皆死矣。而我百代下,会其最深旨。吟讽至往复,欲罢不可巳。安得与之论,谓我能知彼。今世缀文者,异世亦如此。念此衷凄恻,泪下如铅水。顾思文载道,筌蹏徒寄耳。陋哉执此爱,束缚作文士。汝闻天籁乎,飘风满空起。”姚鼐所读者何,已不能知。《文史通义·俗嫌》有云:“吕久困不第,每夜读甚苦。邻妇语其夫曰:‘吕生读书声高,而音节凄悲,岂其中有不自得邪?’其夫告吕,吕哭失声曰:‘夫人知我,假主文者能具夫人之聪,我岂久不第乎?’”凄厉如是,想必姚鼐所见也未出此嗟世伤己之樊篱吧。
不过,其情虽可谅,其事却不可蹈,原本静好的夜,终须配以闲逸的书,方可相得益彰,否则,不啻于虚纵或暴殄了。何况现世的人,早已丧失属于自己的时光的大部分了,《娱乐至死》说过,“再也没有人愿意读书了,人们在汪洋如海的信息中日益变得被动与自私,真理被淹没在无聊烦琐的世事中”,故只剩下每晚饭后或睡前的一两个钟头尚未遭到彻底的“侵犯”,可在夜读之中,真正安静下来。那么,这可夜读的书自然是闲书了,而非姚吕二人之所见者。
所谓闲书,大体上以不累心目为是。如能稍略有点温馨或宁静在内,则更好了。近来忙于杂事,已难享受夜读的清福了,倒是前数月所读赖瑞和的《男人的育婴史》想来总觉甚是温情。本来同类型的简媜的《红婴仔》亦尝翻过,但读罢鲜有认同之感,故赖瑞和的书实在更觉得可爱了。
或因年纪逐渐大了,每看到摇篮里熟睡的婴儿,或街道边贪耍的小孩,便会想到自己的孩子们,我的老脸总会不自觉地笑起来了,心里头想去长久地安稳地怜爱他们。以后,我也得写一些关于孩子们的文字,等到我与妻在更老迈的时候,倒可倚靠在床头聊作夜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