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缪颖琦

浓烈而炎热的夏日，那是一条长长的堤岸。

小孩躺在一棵大树下，布谷鸟的声音回旋在芦苇荡里。蓝天下，风儿时不时变换着方向抚摸这些绿色芦苇，它们齐簌簌地紧紧挨着扭着，像是被母亲那温柔的双手不停摩挲。

风吹得人心极其柔和，青草香味混同岸旁支流的水声，有疏有密，有急有缓。空气中还有着淡淡的甲壳虫气味，这味道是独属于夏天的，小孩便贴着这些个气息进入浅浅的睡眠。

远处大河里传来阵阵船鸣，孩子睁开眼睛，坐在那河堆上望着潮水发呆，同时在心底默数船儿鸣笛的次数。直到大船开远了，看不清了，一股淡淡的惆怅冒上心头。出个河就是黄海，但小孩没见过大海是什么样子，她突然羡慕起这轮船来，多么自由的船啊，反观自己，比起这船是大不如的。

小孩于寄宿的亲戚家领得一个捕鱼的任务后，便在潮涨潮落之间与那些鱼儿打着交道，时常这样待一个下午。这是一个并不懂得什么叫寂寞的年纪，没有课外书，没有玩伴，更没有所谓的城市概念。在她的世界里，有的是这永不停歇的潮水声，还有那哼不厌的小曲。她嘴里叼着狗尾巴草，数着地上的蚂蚁，同那些跳跃的虫子比速度。

这段日子，仿佛是可有可无的，不知不觉地伴随起一种无意识的忧伤，但也就是那个时候，小孩拥有了一种抵抗寂寞的能力。当收获还不错，捕到的鱼儿较多的时候，小孩便捡那些个头略小些的，将它们放生，每当此时她心里就会有说不出的快乐。

很快，大河对岸的太阳渐渐褪去热气，即将隐在那些茂密阴翳的丛林里。整条河都疲惫了、消停了，白色的鸟在河水上方盘旋了一会儿，在明灭之间脱离了小孩的视线。守着闸口的独居老大爷嘴里含着烟嘴，背着手踱着步子在黄昏时的堤岸上慢慢移动。路过小孩身边，停下来，咳嗽了几声。

于是，一个老人，一个孩子，在那条古道上，并排着踏上各自回家的路，一天就那样结束了。

而明天，明天的明天，也都是在这些重复的日子里打发掉的。多年后，小孩不再是小孩，她开始怀念那个夏天，那些午后与黄昏。但却再也回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