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缪建红
今年中秋节阴到多云,入夜,云层连同渐起的薄雾依然一直笼罩着,我频望西边天际,盼望天气转晴的晚霞并未出现。
晚餐时,妻子也给母亲递上一只月饼,这让视力、听力和记忆力都已衰退的九秩老母突然想起了什么……晚上,又有亲友来如皋西乡的老家探望她。良久,母亲面露喜色,脱口而出:“今天是八月半”。
晚餐后,尽管夜空中看不到半点月亮和星星的影子,我还是模仿母亲往年的做法,在庭院中的空旷场地,摆上小方桌,用盘子盛上几只月饼,取来铜香炉燃上几炷香,敬敬“月光菩萨”。
世事难预料,天也遂人愿。夜空中,东南方,树梢上,渐白发亮,云隙透光,月亮隐约,月圆时掩……最终,呈现出一轮当空皓月。
万莫辜负这“千呼万唤始出来”的中秋圆月,遂去母亲房间,请她也到屋外来欣赏这中秋夜月。母亲倒也爽快,连那时常不离手的拐杖也没用,便蹒跚着来到小方桌旁,喃喃地问起敬“月光菩萨”的安排。一旁的我,回味着月饼的美味,遐想着过往的中秋时光。
儿时,我们居住的高沙土地区日常饮食以玉米 儿粥为主,而且大部分时候这粥都很稀,往往又没有芋头、番芋或河萝卜一同熬煮,喝上几碗这薄粥,最多也就是勉强混个“软饱”:大家活蹦乱跳一番,一转眼撒泡尿,“饱腹感”消失后又饿了。难得遇上大米饭或擀面条等“干货”,必定是家中来了亲戚,总还得等招待好客人之后,按人数“定量”分配。月饼一定是孩童们“七月半”过后,就开始掰着指头数,等着“八月半”到来的主要盼头。
月饼是当时农村的稀罕之物,临近“八月半”前,一般人家都尽可能将攒下的鸡蛋拿到大队“双代店”,换上几块月饼回家过节。
当然,当时也有人自家拿出些许糯米粉,倒上一些凉到半开的热水,搅拌后捏揉醒发,做成一个个小的圆形团饼状。有时还会包进赤豆洗沙馅儿料,然后放到锅中起油煎炸至金黄,形状极像“八月半”天空中的月亮。
记得每年“八月半”前几天,父亲都会买回几“卷”月饼(每只月饼底板都用小方块白纸分隔,每四只月饼叠排在一起,用一张大些的白纸卷成一卷),首先得给外婆等长辈分送一些,最后自家留的月饼一般已不足一卷了。先父会将这些月饼放在小篮子中,小心翼翼地将篮子挂到屋内南二梁的挂钩上,这也就让我们兄弟仨不时抬头望着装着月饼的篮子,望两眼便口中生津。
“八月半”晚上吃完饭,父亲将八仙桌收拾干净,取下挂钩上的小篮子,取出白纸(白纸早已被月饼上的油浸透得差不多半透明)包裹着的月饼,小心翼翼地将月饼切成四瓣,然后一家人每人都取上一瓣细品起来。
我和两位哥哥可真顾不了许多,很快就将自己的那份月饼吃完了……没等孩子们眼巴巴地望着其他人吃月饼,大人们赶紧将桌上剩下的月饼再分给我们,有时甚至自己只掰一小块月饼尝一下,剩下的就直接给我们了。想来,当年仗着自己年纪最小,“八月半”吃月饼,我肯定是“多吃多占”了。
中秋云雾朗,天涯共此时。刚刚吃过月饼,举头一轮皓月,扶携耄耋老母,回想月饼过往,依然唇齿留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