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兆梅

我一直在琢磨自己怎么做能真正帮到小霍这种情况特殊的高考复读生。劝说的效果是很微弱的，只有他自己领悟到的那部分才会真正起到作用。咱这等普通人非要摸着良心说话的话，所有的痛苦其实都在可控范围内，毕竟现实情况是：我们虽很少正中靶心，然而也很少脱靶，他面临的复读和高考问题，只要把时间线稍微拉长些看，其实也是常事。

隔了两天，小霍再跟我聊的时候，情绪已经好了不少。他说回去后给自己按了暂停键并梳理了下满脑子的纷乱想法，又根据我的建议，对照马斯洛需求层次表逐条分析，看自己究竟哪里出了问题。好像也没什么大问题，顶多算鸡零狗碎的小情绪，而情绪是流动的，很快就会变成另一种，被允许、被看见或其他，它都会暗流涌动并不停转换。此刻是痛苦，下一刻就是平静，再下一刻也许是惊喜，喜怒哀乐爱恶惧，谁知道呢？唯当下最真实。正中靶心时会有小小成就感，未中似乎也无关紧要，区别就在于你怎么看待这件事情。关于射箭，我们就是来体验、来锻炼、来放松的，真要一根筋地拿职业运动员那套要求自己，可以，但真的没必要。回到复读和高考这件具体事情上，复读是自己选择的，高考是小伙伴们都要面对的，这期间有反复甚至不如意也是正常的，如果自己允许这些状态在自己身上发生，可能这痛苦就不会加倍，来得容易，去得也会容易些。

他说出以上这番话时，我真心觉得赞。如他所言，太纠结于意义真的并没有什么意义。还能有什么大意义呢？进亦忧来退亦忧，我跟他聊起了范仲淹，从未登过岳阳楼的范仲淹早就借着一篇《岳阳楼记》将道理说得透透的。友人描绘给他听的岳阳楼，恰如正中靶心的那支箭，给了他借楼发挥的契机，在奔涌的灵感和久违的松弛感间将所思所想诉诸笔端，然后整件事就变得很圆满了。至于其他人怎么看，包括后人怎么演绎理解，其实范仲淹本人是管不了那么多的。

那我其实也可以不用管那么多——小霍说：从古到今，灵感难得；现代社会，灵感和松弛感都难得，需要机缘。所谓的松弛感，可能就在正中靶心和频繁脱靶的过程间翩然而至。至于那些武侠小说中写到的百步穿杨、箭无虚发之类的顶尖高手，都是传说，反正也不是一般人能练成的。我仔细掂量过了，既然没那个命，就可以不去费那个劲，只要不去拼命追求更高更快更精准、不过分执着于正中靶心，我想自己总不会比之前更糟糕。就算有时候比之前糟糕，也坦然接受，反正这样的曲折前进也是在前进，对不对？

对。我肯定地回复他：你是一个有能力爱自己的孩子，能接受并处理自己的各种情绪，允许自己有时候处于低谷，也能从低谷中设法找路慢慢往上走，这很厉害，真的，某种程度上你甚至超越了很多的成年人。

小霍其实心里明白，复读是一种选择，只是为了有更多的可能性，但绝不等于背水一战、毫无退路。我本来还想用苏东坡或俞敏洪等人的故事再给小霍加加油、疏疏气的，现在看来没有必要了。

我对小霍说：祝你心想事成、海阔天空。

只要他不执着于正中靶心才算赢，就算还会遇到其他问题，我也相信他的世界依然会海阔天空。（本栏目由江苏省海安高级中学供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