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曼

一

这所偏远的乡村中学条件较差，最要命的是缺少师资。这年，学校终于迎来了两名新老师，一个是娅娅，一个是阿成。他们都是从师范院校刚刚毕业的，但身份还属于临时老师，没有正式编制。

老校长非常器重这两个青年，安排他们教初一年级的新生，娅娅教语文、阿成教英语。两个人很快就熟悉了起来。最重要的，胸中都揣着理想、燃烧着激情，那种天然的亲近，让他们在工作之余，很快就相互吸引。

学校宿舍区除了阿成和娅娅外，还有值日老师，就没有什么其他人住校了。在这偏僻的地方，晚上阿成的房间里的灯总会到娅娅熄灯后才关掉。

“娅娅老师和阿成老师，简直就是绝配嘛！”慢慢地，同事们看出了两个年轻人的心事。

二

阿成的家庭条件不好，有一个腿有残疾一直找不到对象的哥哥；父母均为农民，且母亲又是个药罐子。娅娅的父母担心女儿嫁过去后会吃苦受累，委婉地劝她，又找人给介绍了一个官宦子弟。

娅娅以为只是陪父母去见老朋友，没想到父母和他们的老朋友都借故离开，只留下她和那个官二代，她当然马上说明了自己的情况。那男孩子本身条件不错，偏偏挺喜欢娅娅这种类型，又有娅娅父母协助，有两次竟找到了机会到学校办事，“顺便”帮着娅娅家里带了点东西过来。娅娅当然不能对帮忙的人置之不理，更何况人家彬彬有礼，没有说任何不相关的话。

阿成看着相貌衣着都不俗的男孩子从校长室出来，校长、主任亲自相送；然后那男孩子又去找娅娅，话里话外和娅娅家很熟的样子，最后开着豪车离去……阿成心里怎么都不是滋味，他只有拼命钻研业务、带好他的学生。他显示出的才干也得到了学校的认可，被任命为英语备课组组长，却一直排不上转正。

三

阿成在全市青年教师英语大赛中过五关、斩六将，最终夺得一等奖。他质朴诚挚的获奖感言，深深打动了台下的人。

“我叫雅丽。是市三中的一名英语老师。你的专业水准真让我汗颜！”一名叫雅丽的姑娘主动拉住阿成合影，索要联系方式，还当场加了阿成的微信，之后常常和他讨论一些教学上的问题，谈得很投机。

“阿成，楼下有个漂亮的女孩子来找你！”刚下课的阿成在整理资料时，同事突然喊他下楼。

“你怎么来了？”

“怎么？我不能来？不请我到你宿舍坐坐？”雅丽笑着说。

在阿成的宿舍里，雅丽居然挽起衣袖，一点不生分地帮阿成烧水煮饭，阿成劝了几次也没能阻止。

“这位是？”娅娅来了。

阿成急忙为她俩互相做着介绍，话都有些乱了。

四

“阿成，这个雅丽是怎么回事？”

阿成莫名地就有了些火气：“你先说说你那个官二代是怎么回事？”

“你是和我怄气吗？是我主动招惹那个官二代的吗？”

“雅丽也是主动找来的，和我有什么关系？总不能把人家轰走吧？”

两人不欢而散。不知不觉中长久积累下的嫌隙，使得一场冷战就此拉开。

“我们家可以帮你离开这个地方。凭你的才华，你应该换一个全新的、适合你的、更高更好的平台，而不应该在这里被埋没。”雅丽毫不遮掩地表明她的态度，“娅娅能带给你什么？她能改变你的命运吗？她真的能帮助你得偿所愿吗？”

阿成口中嗫嚅，想说什么，却又始终未能说出口。

“我们家并不嫌弃你的出身。我看中的是你这个人，我父母只要你人上进、好好待我就行。”

随着和雅丽交往的不断加深，阿成看到了他以前可能看不到的这个世界的一些其他面。他忽然明白了，人到了一定的阶层、财富到了一定程度，自己家那些扯后腿的事，就不成为事了。而自己，可以说是被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砸中，雅丽偏偏看中了他。

“娅娅，娅娅，你不如就嫁给那个官二代吧……”阿成知道，他心中的天平已经失衡。

娅娅感知到了阿成的变化，她当然选择了放手。

不久，阿成被调去了市里的重点中学，当然进入了编内。

五

阿成因为出色的表现，又成了新学校的骨干教师兼英语教研组组长。当然，一帆风顺的背后也离不开雅丽一家的运作。

“再过一段时间，你又可以升职了……你板着脸干吗，想想好，多少人头削尖了奋斗多少年也达不到这个目标呢。”

阿成无语，他觉得雅丽的话越来越刺耳，而且不知为什么，她的面部线条也越来越尖锐了。

一次全市会议上，阿成看到了娅娅，她明显瘦弱憔悴了许多。原来学校的朋友告诉阿成，娅娅依然独身。阿成从远处悄悄地看娅娅，直到会议结束不得不离开。

娅娅正埋头在办公室里批阅学生们的试卷。门突然被推开了。

“阿成！”娅娅有点惊讶，“你怎么回来了？”

“我是来辞行的。我要去外地的私立学校，他们给了我很高的工资，我母亲病又重了，需要钱……”

娅娅假装没有听出阿成话里的漏洞，点着头招呼他坐。

“我就不坐了，行李还没收拾，明天就要走。你不用送了。”阿成一副匆忙的样子出了门，却又站住了，回头说，“我和雅丽已经没有瓜葛了，我……不是那种人。”

娅娅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走廊拐角，呆站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