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兆梅

小杜一个人初到国外，难以适应。有一次得了肠胃炎，上吐下泻了两三天，幸亏室友给了药，病情才没更严重。稍微好转后，她对着镜头眼泪汪汪，爸妈劝了半天也没让她止住啼哭，最后妈妈急眼了，大声说：“别人家的孩子是报喜不报忧，你倒好，动不动就是忧忧忧、愁愁愁、哭哭哭！高考的路走不顺，外出求学又不灵，人家都说预科班难度系数小，但你偏偏这里不行那里不行的，你妹妹都有心理阴影了！反正爸爸妈妈尽力了，你总得自己想想办法，为自己的情绪和学业负责吧。”

视频那头，爸爸拧着眉叹气，没说话。平日里妈妈发飙时，他都会设法引开火力，尽量护着小杜和妹妹，如今，他的沉默中透着浓烈的失望之情。

小杜脑瓜子嗡嗡的，不想继续这样交流，于是悻悻掐了视频电话：唉，为什么别人都适应过来了，就我不行？高考玩不转，留学也不灵，路越走越窄，是不是我真的很差劲？

临出国前，几个处得好的同学忙里偷闲为她送行，都真心羡慕她有开明强大的家庭后盾，可以花很多钱出去学习，早早就能见世面、开眼界。围城里的羡慕围城外的，出来了又觉得还是在城内才安全稳妥，年纪轻轻就将日子过成了浑肠子，确实逻辑不通。

小杜蒙着被子哭了一阵，哭累后睡着了，夜里梦到在家吧唧吧唧吃饺子，结果醒来发现根本不是那么回事，肚子里的馋虫在蠢蠢欲动，闹得她再也睡不着了，忍不住又哭了一场。天亮后，小杜对着镜子看着红肿的双眼，决定先管住自己这张倒霉的大嘴巴。不能再抱怨了，越抱怨越怨，还是得想办法突围，得一个问题一个问题去面对和解决。听妈妈的话，就从最基本的开始，先好好吃饭。

“好好吃饭”这句话说起来轻巧，实现不易，因为大家的处境非常不同，对于留学生来说，往往就是穷娃不断做饭、富娃不断探店的过程。小杜不会做饭，探店中踩过不少坑，大多很贵很难吃，遇到价廉物美的概率很小。至于学校食堂的大中华料理，每天翻来覆去就那么几道，毫不夸张地说，某些菜完全就是入乡随俗的胡编乱造。在小杜看来，它们连果腹都不够资格，没吃过的不足以语留学人生。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之前有事没事还会对家里的饭菜挑三拣四，如今到了国外食堂，才理解了那些原先在家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学兄学姐为何会厨艺大涨，以及不管多麻烦都坚持自己做饭。不学会做饭，要么迟早馋死，要么活活饿死。小杜后悔当初没听妈妈和老师的话，没老老实实下厨学做几个菜，锅碗瓢盆怎么操作一概不懂，一想起要做饭就害怕会烫到手、燎到头发啥的，感觉先人们钻木取火都没这么难。

吃了一些时日的面包三明治和各色黑暗料理，习惯了鱼米之乡大米饭、各类小炒和新鲜汤料的小杜终于受不了啦，她的肠胃时不时地发出抗议，想家的执念一天比一天深重。夜深人静时，想起之前爸爸偶尔心血来潮下厨做出的那些黑暗料理，当时自己和妹妹一起并肩嫌弃，如今想来也比眼前原料不明的一坨要美味得多。

中国胃连着中国心，吃不好，心情就不好，睡眠也跟着不好，那一阵子，小杜的内心是崩溃的。（本栏目由江苏省海安高级中学供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