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士
“祖敬好了。好的,好的。”父亲一边喃喃自语,一边钻进被窝,安心躺下。午后小睡一个小时,是父母的生活日常。
今天是12月19日,农历十一月初七,离冬至日还有四天。
中午,摆席、倒酒、盛饭、点烛、请祖、磕头、化纸……按照惯常程序,我同父母三人忙活一阵后,完成了祭祖仪式。
父亲生于1928年11月,比母亲大五岁。因外婆过早病故,母亲不足三岁就被我爷爷奶奶抱回家做了父亲的童养媳。父亲和母亲同甘苦共患难、互助互让,相濡以沫地走过了八九十个春秋。虽然他们不时也有些小病小痛,但身体总体还算硬朗,饮食起居基本能自理。
为了父母晚年不受任何干扰、生活得自由自在,我们弟兄三个一直让他们俩单独居住。去年开始,我们兄弟仨以周为单位轮流陪护,负责他们的吃喝拉撒。
上一个轮次的陪护中,父亲悄悄对我说:“老三,你查查日历看,大冬是哪一天?你在哪里?”父亲虽大字不识几个,但做事总还是有谋有划的。我估计他心中是在为冬至祭祖的事犯嘀咕,因为每逢除夕、元宵节、七月半以及爷爷奶奶的祭日等来临前,他都要和我耳语起类似的事。我翻了下日历,冬至正在我的陪护期中,“放心,我负责把你想的事做好。”听我这么说,父亲舒展开皱着的眉头,憨憨地笑了。
昨天,南通地区难得一见的密密雪花不知疲倦地飞舞了一天,到傍晚仍未有停息的意思。我盘算着第二天不方便外出,便决定陪父母在家敬祖,回家时特地买好了鱼、豆腐之类。
早饭后,父亲见我开始洗鱼、焯肉,启动祭祖程序,凑上来问:“我能帮忙做些什么?”“你们歇着吧,这里的事情我来!”听我这么一说,他悻悻地到房间里去了。
我正在煮鱼,父亲又推开厨房门,“我和你娘去买纸。”户外虽不在下雨,但地面还是湿漉漉的。看父亲一脸虔诚,再看看他俩都换上了外出的鞋,我不同意似乎不太合适,再说卖冥品的小摊就在离家没几步的小区门口,只得答应,“你们小心点,慢慢走,不着急。”
不一会儿,父亲和母亲一歪一扭地回来了。没料到他们这么快!我这边豆腐还没炸哩。
曾有好几次,父亲一个人去买冥品,店家唯恐他拎不动,都安排伙计或亲自给送了过来。
我还在厨房里手忙脚乱地烧煮,客厅方向已传来碗筷的碰撞声。探头一看,父亲和母亲张罗好了桌子、凳子、香炉、烛台,正小心翼翼摆放碗筷。左看看、右瞅瞅,“齐整了,就等你的了。”父亲转过头看向我。“就来,就来。”我忙不迭应着。
父亲让我请祖,似乎不放心,还嘱咐着:“严家的老祖、李家的老祖,都要请的!大冬小年,一年一回,一个都不能漏,老祖的恩情一点也不能忘。”
父母认真地跪下双腿,弯腰、磕头、作拜,拜了又拜。灯光、烛光、火光映红了父母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