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森

如皋的一条小巷里，黄婶鱼糕店的生意在腊月达到了顶峰。整个店铺里水汽氤氲，竹制的大蒸笼叠放到比人还要高的地步，黄婶不得不踩着凳子，将最高处的蒸屉架上去。

排队的人已经在门口的方凳子前深蹲，裹着军大衣下起棋来，这给黄婶两口子及帮工们的工作带来了无形的压力。黄婶这人又轴，不允许客人用小板凳或菜篮子排队，鱼糕蒸得慢，平均40来分钟才有一批出锅，因此，还有下班的家长带着孩子来排队的，家长有备而来，带着折叠桌和小马扎，孩子就在一边写起了寒假作业。

仔细观察如何蒸鱼糕，就够孩子写一篇好作文了。

黄叔率领两个男帮工将一澡盆大草鱼除去鱼皮、鱼鳍与鱼骨，将中间脊背部分厚实的鱼肉整整齐齐切下来，接着，要顺着鱼刺生长的方向，将鱼刺全部刮去，将靠近鱼脊骨附近的腥气红肉全部去掉。

雪白的鱼肉切成片，反复冲洗后打成鱼茸，黄叔的拿手好戏就开始了，只见他将一小碗温热的猪油注入鱼茸，再加入少许水和盐，朝顺时针方向努力搅打，一直要搅打到鱼肉产生黏性，再放入葱姜水和少许鸡精、胡椒粉，进一步搅打上劲。每个轮流参与搅打的人，大冷天额头上都是密密的汗珠，不一会儿就要停下来喘息。

终于，鱼茸越来越黏稠了，有点咬手了，眼尖手快的黄婶端来了轻柔搅散的60个鸡蛋清，这些黏稠清亮的鸡蛋清要分三次加入一大盆鱼茸中。搅打还在继续，鱼茸变得温热，抽出手来，手上粘连的鱼茸有了胶质感，几乎要站起来，黄叔尝试从虎口中挤出一个丸子，放入一小碗凉开水中，鱼丸自动上漂，说明鱼糕可以开蒸了。

黄婶取出不锈钢的蒸框，四周刷上油，将鱼茸舀入铲平，大火蒸30分钟后，蒸框取出，用吸水纸将鱼糕表面多余的水分吸干，将刚才剩下的蛋黄与生粉、食盐调匀后，薄薄刷在长方形鱼糕的表面，再复蒸5分钟，鱼糕就成型了。

趁热脱模，巷子里的流浪猫都在屋脊上发出兴奋的叫唤，有的飞奔而来，并跳到了古桥旁的缆船石上。顾客买多少，黄婶就帮人切成均匀的薄片，每一片顶上是金黄的，糕体是Ｑ弹雪白的。有的孩子自吃不过瘾，还抢过一片来，去喂了缆船石上的猫。

有熟客问黄婶：“过年不回荆州了？怕正月里买不到这么好的鱼糕呢。你还别说，我家98岁的老太，就等着团圆席上吃冬笋烩鱼糕。吃鱼不见刺，老人家合适。”

黄婶笑回：“我们不走了，荆州有大鱼，如皋也有，在哪儿不是做鱼糕生意。再讲了，儿子在这里当公务员，负责招商；做教师的媳妇又怀孕7个月了。孩子们在的地方，就是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