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羌松延

王燕升（1895—1976），字杏翘，又作新樵，以字行。生于通州四安徐家桥（今属通州区兴仁镇）。其父王聘时为四安士绅，于1918年前后担任区董，曾倡议并助资为镇区修建桥梁、砌石子路，建办四安第十三国民小学（秦土地堂校）并任校长，20世纪20年代任职于县议会、县水利会。其岳父邱甸丞，金沙名绅，与张謇早年皆师事于西亭宋紫卿，有同门之谊。邱氏教授乡里，声誉卓著，金沙“高（等）小学、巡警局、游民工厂等，当其创始”。

王姓为四安望族，以重视教育而闻名乡里。王家除出资创办学校外，子弟中就读师范并回乡乐当“孩子王”者亦众，还走出了曾执教中央大学的农学专家王槱升、远涉南洋的华侨教育家王鸿升等人。但王杏翘却走上一条与族人不同的人生道路，选择学医，并先后创办两家医院，长期服务于此。

他所办第一家医院是四安医院。1917年，王杏翘自南通中学毕业，当年考取江苏省立医学专门学校，在苏州阊门外上津桥旁开启了他的从医之路。1920年春，其父王聘时与金沙、四安两地士绅一道，发起创办南通久安纺织股份有限公司（惯称久安纱厂）于酒店街南首。据载，当年的四安，“诸事日有进步，就实业而言，久安纱厂、大咸分栈、久太和等相继开幕。就自治言，建筑马路、创设游民习艺所，皆将次告竟”。即那时的四安，迎来社会经济发展最兴盛的时期。在此背景下，王杏翘“学成回里，设医院于四安”，并自任院长。是他，创立了四安最早的西医院。

因正值“久安厂创办时，四安商业顿呈振兴之象，各界患病者，到院就医者尚多”。但由于连年荒歉，资金不足，久安纱厂迟迟无法开车，几经努力，希望渺茫。到了1924年，纱厂濒临破产，致使四安地区“商业衰落，往来客商甚少，西医院内亦因之清闲。王院长乃应姜堰普济医院之聘赴泰供职”，担任该院医务主任。由其一手创办的四安医院就此关门。

1925年春，仅时隔一年，王杏翘又返回家乡，开始了他人生的第二次起航——在城创办东新医院。考虑到“东厢一带，地方辽阔，人烟稠密，为力谋市民医疗之便利”，王杏翘联合与其同在省医校毕业的平潮人姚映曦（霁楼）创建医院于此。因选址建成开业不久的东门外新市场，故定医院名为“东新”。

该院成立时曾“拟定简章，呈请商埠警察局立案”。为保证医院管理的现代性与规范化，该院“一切施治章程，概仿南通医院办理”，并附设有平安药房。简章显示，其门诊有普通、特别之分，建办之初就有内、外科及小儿、精神、眼、皮肤花柳、耳鼻咽喉、妇产等科，且设有住院部，由此足见其规模尚可。而东新医院的经营服务模式，则为南通医疗行业带来了一股清新之风：

一是招录优秀医护，提高服务水平。如聘请曾任国民军浙江警备师军医处军医翟竹梅（淑真）医士为该院妇产科主任。招收男女看护练习生，并由医院提供膳宿，免费培养护理人员，“毕业后留充看护可得相应酬金”。但对其中“欲研求高深医学者，须另纳讲学费作为特别生”。结果，东新医院以其医疗服务质量得到了广大患者的认可。据《通海新报》报道，该院开办后“治愈病者甚众”，并指此乃王杏翘、姚霁楼医士“医理精通，学识宏博所致”。而妇产科主任翟竹梅“举凡平产、难产以及妇科疾病，无不措置裕如”，以致当年有尤彦清、邵苇一、姜月娥等诸多患者曾登报鸣谢。

二是实行较低收费，让利广大病患。办院之时，其简章中便明确提出“与完全牟利者不同”。事实证明，东新医院确能“为社会服务，不惜牺牲，以广济贫苦、疾病之人”，如“号金仅受铜元八枚，而材料取费实逾此数”。1927年3月，有报道谓该院“成立以来就诊者颇多。近为住院人数日形拥挤，特添建楼房多间，以资住宿”。——医院业务与规模的发展固然得益于优质的服务，而惠民收费也是原因之一。

三是承担社会责任，热心公共事务。“与完全牟利者不同”还表现在，东新医院“随时印刷发行关于公众卫生之书件，以防疾病于未然，此系慈善事业”。1925年秋，“鉴于天花盛行，（东新医院）特别刊四言韵启，广为散发”：“天花流行，溯源殊古。蔓延之速，尤属可怖。种痘法兴，传染以杜。每年一次，最为合度。既隔三年，岂可再误。育婴诸君，幸勿忽诸。”记者曾对此赞曰“诚医界中善举”。

该院还积极参加社会公益活动。如1947年5~6月，鉴于夏令已届，疫疠最易流行，南通县卫生当局为市民普遍注射霍乱预防针。因官方医疗机构力量所限，曾在东新医院等处设立免费义务注射站，“每日上午为市民义务注射防疫针”。另据记载，1928年，该院翟竹梅与范北强等一同努力，筹备成立了县妇女协会。而王杏翘则在抗战前即担任县卫生教育委员会委员。

1938年春，日寇侵占南通城。王杏翘停止一切业务，回到乡间。在四安老家期间，他不忘服务乡邻，且对贫苦病患免收费用或仅收取成本。更值得一说的是，1940年，当时常驻四安温家桥的中共江北特委负责人赵毓华突患疟疾，经王杏翘诊治，方得以痊愈。此事后被作为花絮，记入了南通地方党史。

抗战胜利后，东新医院于1947年3月复业。查1949年7月《南通市政府工作报告》，全市时有大小医院20所，其中提到东新医院院长王新樵。随着1956年公私合营的到来，王杏翘成了新院的一名医生，东新医院则从此不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