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洪海

东大街，通城巷，遇见一个在晨光中奔跑的少年。

朝气蓬勃如日出，意气风发少年时。这男孩儿大约十四五岁，身材高挑，面庞白净，手中拎着装学习用品的布袋，昂头挺胸，迎着初升朝阳，迈开双腿，大踏步地从巷子那头跑过来。

此时时间尚早，古色古香的通城巷并没有其他行人。脚下是麻石板辅以青砖铺就的路面，两侧是旌旗招展、灯笼轻悬的店铺，一片静谧之中，他的脚步声在耳畔显得格外清晰。我慢慢踱着步，注视着这个矫健身影由远及近迎面而来。此刻画面颇具美感，有种“金鞭美少年，去跃青骢马”的意境。只顾看着，竟有些失了神。

他脚步轻盈，步幅洒脱，如同一头急速奔跑的小鹿。待跑过身旁的刹那，我注意到他稚嫩的面庞上，有着一种似曾相识的神情。虽只是擦肩而过的匆匆一瞥，却给我留下极深的印象。他微微喘着气，目光炯炯地注视前方，神情中有几分专注、几分急切、几分希冀。巷子隔壁就是如皋初中，早读时间快到了，看这匆忙的姿态，应该是赶着去上课的吧。

记忆中的自己也曾这样奔跑过。学生时代，上课迟到的体验总让人有些不安。心急火燎地踏进校门，平日里人声鼎沸的校园静得出奇，路面上空空荡荡，走廊里空无一人。教室里，再调皮的孩子都已正襟危坐，老师不苟言笑地手握粉笔在讲台前站定。此时，突然出现在教室门前，在所有人的目光注视下，不免生出一种紧张中夹杂着愧疚的感觉，“想要找个地缝钻进去”描述的应该就是这一刻的感受。

对学校，对学习，对师长，抱有一定的敬畏心理。在一个孩子的心目中，学习是最重要的事，老师是最敬重的人，学校是最不敢放纵的地方。《读书郎》歌词中唱道，“不怕太阳晒，不怕风雨狂，只怕先生骂我懒，没有学问无颜见爹娘……”因为心怀敬畏，才能行有所止，才能保持谦虚和谨慎。

细细看来，眼前这个奔跑的少年，除了有对学习的敬畏之心外，还有更多特别之处。他没有家长陪同接送，独自走路上学，足够独立自主。他没有懒懒散散地走走停停，而是全力奔跑向前，知道珍惜时间。他虽脚步匆忙，但拎包的姿势颇为慎重，懂得孰轻孰重。匆匆神色虽说稍显狼狈，但却透着无尽的可爱。

回首自己四十多年来的生活，或因工作压力干扰，或因生活琐事牵绊，做事难得保持学生时代心无旁骛的专注程度。更重要的是，没有了外部的严格管束，拥有了更多自由自主的空间，也极容易失去心底里的一份敬畏心态。为人处事中，时间观念、目标意识、努力程度，难免会有所削弱。相较之下，最缺少的就是这份在晨光中努力奔跑的劲头。

诗人说，愿你历经千帆，归来仍是少年。既是一份美好祝愿，更蕴含着深刻的人生哲理。如何才能像少年一样，时刻保持对未来的憧憬和热情，如何才能始终保持一颗少年的心，这样的人生课题，值得我们每个人去思考和探究。

回首望去，少年的身影渐行渐远，拐个弯后消失在巷子口。但他全力奔跑的身影，专注而又急切的神情，让我久久难忘。

敬过往，爱当下，向未来，敬畏生活，而又热爱生活，是一种态度，更是一种智慧。其实，只要保持良好心态，无论在人生哪个阶段，都可以像这个晨光中奔跑的少年一样，永远朝气盎然，永远充满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