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微

北宋李昉主编的《文苑英华》乃“宋四大书”之一，是一部重要的诗文总集，也是清代纂修《全唐诗》《全唐文》《四库全书》的参考依据。其收录时限一直被认为是上起南朝梁末，下迄五代后周。这一说法似乎可圆学术界“上继昭明太子萧统《文选》”的定论，但仔细推敲该书的编排，会发现存在漏洞。

不少汉末三国两晋及南朝宋、齐、梁诗文，譬如汉末“建安七子”之一徐干的《室思诗》、三国魏程晓的《潮热客》、南朝宋鲍照的《长歌行》等作品，在《文苑英华》和《文选》中均可见，说明两书之间存在交集。这一现象未能引起历代学者足够的重视，就连清代乾隆年间纂修的《四库全书总目》也认为“梁昭明太子撰《文选》三十卷，迄于梁初。《文苑英华》所录，则起于梁末，盖即以上续《文选》”。

事实上，《文苑英华》的编纂初衷是要与《文选》收录作品相衔接的。据宋代李焘《续资治通鉴长编》记载，宋太宗在下旨修书之前，即诏令李昉等人“读古碑及《文选》江海诸赋”，表明对修书准备工作的重视和效仿《文选》体例的热切关注；又据宋代王应麟《玉海》载，宋真宗要求修订《文苑英华》时，特嘱“与李善注《文选》并镂板颁布，庶有益于学者”。这些都说明《文苑英华》的编纂与《文选》之间确实存在一种衔接与继承关系，按说，从编排体例到遴选篇目都应当丝丝入扣、浑然相续，但事实并非如此。

《文苑英华》与《文选》收录作品并非首尾相衔接，而是有所重叠，比较典型的例子还有南朝齐梁间丘迟的《侍宴乐游苑送张徐州应诏诗》《旦发渔浦潭》，既见于《文苑英华》，亦见于《文选》；南朝宋齐梁间沈约有近十首诗同时见于《文苑英华》和《文选》，其散文《游钟山》《酬谢宣城朓》《咏月》等也同时见于两书。我粗略统计了一下，《文苑英华》一书至少收录了南朝梁（包括前期）80多名诗人600余首作品，另有南朝梁初沈约的诏、范缜的散文、吴均的散文……由此可见，断言《文苑英华》“上起南朝梁末”的说法不能成立。

当然，作为诗文总集的类书，编纂难度极大，《文苑英华》的纂修人，像扈蒙、吕蒙正、苏易简等，大多是词章之士而非渊博的学者，参与如此复杂而细密的工作本非其专长，加上分工合作不够默契，编纂中途又有人员调动，技术性瑕疵就在所难免了。尽管编者有失严格“上继《文选》”的初衷，但我们还是不能过多地苛求其收录工作的精准度，仍应视之为一部学术性与可读性臻于上乘的好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