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德林

“春日迟迟，卉木萋萋；仓庚喈喈，采蘩祁祁。”春天百鸟争鸣、万物萌发，也让人们自然而然地滋生出与天地相融的念想来。

有一朋友极其热爱野餐，尤其每年春季，从不落下。一到春日，便俟机而动，呼朋唤友啸聚于野。于是，每临此季，我们便静待他召唤，等来的必是一场去野炊的约会，像春天一样自然到来。几个好友只需要在微信群里约个彼此方便的周末，即便有点小雨也无妨。无需统筹安排，大家自告奋勇地准备物资：有的准备烧烤架、锅碗瓢盆，有的准备围炉煮茶的茶具茶叶，有的准备零食酒水，还有的采购鲜肉果蔬……不一而足，全凭自觉自愿。当然，也有打酱油的，图个闹热，也没人计较，能够“牺牲”可贵的周末时光赴约，皆是真朋友、真性情。最后差下这样、落下那样，也没人当回事。野餐嘛，理应删繁就简、向心而行，正所谓“粗茶淡饭饱即休”。

过往几年，我们在江畔挖土灶烫过火锅，在山脚下搭过架子烤过烧烤，在草地铺过地垫吃过烧腊，每年都会有热辣滚烫的野餐之约。

平日里不太爱做家务的男人们，此时变得异常勤快，生火、切菜、烹炸……恨不得使出十八般武艺，再不济也颠颠地摆摆桌子、椅子、盘子、筷子，打个下手也不亦乐乎。而女人们携手扶肩在春光下、流水边、花丛中，听风、闻水、嗅花香之隙，张开裙摆、撩起丝巾、扶着墨镜，摆出千般妩媚、万种柔情，手机相机“嚓嚓嚓”地响个不停，各美其美，美人之美，美美与共，将美在美好春日尽情展现。

等到开餐了，不计较毛肚老嫩、不在乎肉类生熟，也不管烧腊味道如何，大家围坐一团，“开轩面场圃，把酒话桑麻”，天文地理、大象蚂蚁、四书五经、蜡笔小新，皆可胡侃一番，偶尔默契举杯痛饮，那平日里郁积于胸的块垒似乎转瞬消解。几个孩童在边上嬉戏打闹，或脚下生风逐纸鸢，或手持网兜捕鱼虾蝌蚪，弄得满身泥垢，大人们也只是象征性地嗔骂几句，然后忙于享受餐于野的趣味，一直要到春阳西下、暮色四合时，才简单收拾收拾，回家。

或许因为现在的人长期生活于钢筋水泥混凝土森林，游走于越来越精致讨巧的思维时空，骨子里对田园牧歌式的生活有着难以言说的向往。一旦有时间、一旦有机缘，便毫不犹豫地卸下铅华，追逐“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诗意和远方。一旦到了春天，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和我们一样爱好的人不约而同从城里倾巢而出。若有合适的地方，能动手挖坑埋锅造饭更佳。自己拾点儿干草树枝，让炊烟在蓝天白云下升腾，若能漫山遍野寻几根野葱野蒜用起来，无论做麻辣火锅还是炒几样时鲜，皆沾染了春天的味道。倘不具备此天时地利之便，也得支起一套折叠桌椅，摆上从超市采购的物品，从小区外熟悉的小摊现切几样烧腊，再放上几罐啤酒饮料，不算野炊，野餐也可作数。

春山下、春水旁、春草间，野炊野餐、野趣横生。聚餐于野成了春日里一道别致的人间烟火，诚如酒仙刘伶所言“幕天席地，纵意所如”，似乎魏晋之风也不过如此的洒脱与自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