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一个人，关注一座城。

在我的新闻职业生涯中，采访的第一个外国人叫加藤纪生。我1987年春天采访他的时候，他已在南通生活7年了。他是第一个踏上南通土地的外国职业企业家。在他83年的人生中，竟有一半时间待在南通，先后为南通引进60多家日资企业。从力王到喜而奇到大东再到爱慕士，我一路追寻他的足迹。

2022年12月，在加藤先生结束在中国的生活、回故乡名古屋的前夜，江苏省服装协会副会长、南通市服装协会会长蔡建华设家宴为他饯行。临别之际，我和加藤先生相约：在春天樱花盛开的季节，去他的家乡走一走。

此刻，我已踏上名古屋的土地，在高速公路上飞奔。

名古屋位于东京与京都之间，是爱知县县厅所在地。这里不仅有举世闻名的工商业，特别是纺织业和造船业，古老的名古屋城还有十分浓厚的人文气息。

从20世纪80年代初，数以百计来自名古屋地区的日商来南通投资，名古屋银行在中国设立的第一个分支机构，1986年就设在沿海开放才两年的南通。2010年，名古屋银行更是将海外第一个分行设立在南通，这是继横滨银行、山口银行外，日本地方银行在中国大陆设立的第三个分行。

一路上，我一直在思考：这个位于日本中部的第四大城市，是什么机缘巧合，和南通发生千丝万缕的联系？

从历史上看，南通和日本最早的交往可以追溯到1100年前。彼时，与玄奘《大唐西域记》、马可·波罗《东方见闻录》并称“世界三大旅行记”的《入唐求法巡礼行记》作者——日本著名高僧圆仁法师，因遣唐求法途中遇险受伤后，在如东掘港镇国清寺休整15天。九死一生的圆仁等来到掘港国清寺，开启了一段中日佛教与文化交流的传奇。一路游历，圆仁向中土大德高僧请教佛法疑难问题，终于撰写完成《入唐求法巡礼行记》，并成为日本宗教界一代宗师。

120年前，张謇专程赴日，对明治维新后日本的经济社会发展进行了为期近70天的系统考察。这次考察，为他在南通办教育、兴实业实践借鉴了诸多经验。

说起南通服装界和日本的交往，绕不过一个人：朱镇球。1985年，他受时任南通市委书记朱剑委托，组建大生实业公司时，奋力开拓日本市场，为友谊、大来等服装厂带来许多订单。1986年，当时还叫相互银行的名古屋银行在南通设立办事处，首任掌门人庵原结识朱镇球，双方相见恨晚。不久，朱镇球去开发区履新，庵原为老朱在名古屋地区招商，这才有了南通历史上第一个中外合资服装企业，并迎来南通服装业百花齐放的春天。

为了还原这一段历史，这段时间我一直埋在故纸堆里。此次东渡扶桑，本想拜访庵原等名古屋银行元老，遗憾的是，他们都已不在这个世界。一片丹心，又一次输给了时间。

离开爱知县首府名古屋，我们又驱车来到相邻的岐阜县。

日本行政区域划分为都道府县，县为一级行政区，一共有43个县，可以理解为中国的省级行政区。岐阜县是名古屋都市圈的重要一员。

岐阜的春天今年来得有点晚。这里有飞山浓水之称，被誉为“森林之国”，我们沿途却似乎看不到多少绿色。一见面，77岁的山本妙子就抱歉地跟我们说，往年这个时候樱花都盛开了，今年到现在还没有开。

最近一周，山本妙子像过节一样，把家里打扫得干干净净，准备迎接远方的亲人。她的两个儿子昨天早就赶到机场迎接我们，两位贤淑的媳妇在家里忙个不停。对他们来说，“天字号兵团”是他们一家的贵宾，成就了他们家族的事业。

同样，对于南通的“天字号兵团”来说，山本妙子和她先生松村秀征整整30年前的南通之旅，给他们带来福音。天一集团掌门人蔡建华和天俊、天甲等8家以“天”字打头命名的企业，一直怀着一颗感恩的心。8年前松村先生去世后，他们还一直和松村家人保持密切的联系。

在日本，“松村制造”代表服装界的最高水平。“天字号兵团”一直做的是高档出口服装。当年，年富力强的松村夫妇每年有大把时间沉在南通厂里，手把手教会这里的骨干。

20世纪90年代，南通服装界有许多这样的组合。包括松村的哥哥和弟弟，爱知和岐阜有许多老板都在南通有这样的合作伙伴。日商和南通合作伙伴双向奔赴，两情相悦，彼此成就了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