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伯毅

初春二月，和几位朋友去扬州玩，因为瘦西湖、关东街、大明寺已去过几回，便有人建议去梅花岭，既看梅花，又瞻仰史公祠。于是，我们一行便来到了史公祠。

早在少年时代，就读过《梅花岭记》，深深为文中所记史可法忠贞坚毅的品质所感动。在我的想象中，梅花岭是一座巍峨的峻岭，在向阳的半山腰中，葬着史可法南望长江的衣冠冢。可到广储门外天宁寺旁一看，梅花岭不过是一个小土丘，是明万历年间，扬州知府吴秀修浚城壕，淤泥堆积而成，因在其上广植梅花，而得名“梅花岭”。但这并未使我过度失望，因为我所向往的，不是梅花岭的山高，而是史可法精神的崇高。

走进祠内，史可法塑像迎面而立，十分高大伟岸，不像明史记载的“短小精悍”，显然，设计者是带着强烈感情来塑造他心目中的英雄的。塑像上方是题写着“气壮山河”四字的匾额，塑像两边挂着郭沫若在1964年写的一副楹联：骑鹤楼头难忘十日，梅花岭畔共仰千秋。四周靠墙玻璃柜内，陈列着史可法的手迹和一些珍贵文物。史可法的书法很好，草书行书都有，气遏行云，韵击流水，特别是他写给多尔衮的《复摄政王书》，深表春秋大义、社稷之情，一气呵成，让人想起文天祥的那首《正气歌》。堂内楹联甚多，都出自名家。如吴大澂的“何处吊公魂？看十里平山，空余蔓草；到来怜我晚，只二分明月，曾照梅花”，结合扬州风貌，写得有血有肉，贴切感人。

史可法本是一个文人，在明王朝危难之际，以兵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的衔督师扬州，以数千人马抵御十万清军主力，决心与城共存亡，并约定城破之时，舍生取义，由其嗣子史德威“成此大节”、苦战了十日后，城陷了，史可法拔刀欲自裁，由于诸将死死抱住而未成，史可法又瞠目大呼史德威，史德威痛哭流涕下跪不忍心，史可法被诸将所拥而行，当清军如林而至时，他主动暴露，大呼：“我史阁部也”，执刀掩护他人。被俘后，他昂头痛骂敌首而死，用鲜血书写了高尚的气节，也为文人树立了榜样。嗣子史德威遍寻史可法尸骨不得，便遵遗嘱把史可法的衣冠埋在了梅花岭上。

天下英雄大多悲剧，史可法一生始终被刷上了浓重的悲剧色彩。从他在老家河南的破庙偶遇左光斗那一刻起，他的生命就注定了要为中国的历史而燃烧，和杨家将、岳飞以及同时代的于谦一样，史可法也有昏君奸臣与之对立。一边是英雄欲挽大厦于将倾，凭了一身浩气，孤独地在前方为国家社稷拼命；一边是奸臣设陷阱放暗箭，昏君抱着美人听信奸臣。

梅花岭上，梅花含苞欲放，清逸幽雅，象征了史可法的气节历久弥香。气节乃做人的根本，就像一座山的根基，只要根基不塌陷，其峰峦就能巍然耸立。历史上，每到朝廷动乱、历史更迭之际，许多政治家、军事家、文人，虽位高权重，但不能保住气节。历史的筛选法是无情的，忠奸贤佞，终究被分离开来，那些叛徒降臣，虽一时富贵荣华，却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而忠贤之士却星辰般辉耀光照在民族英雄的画廊，他们的高风亮节、浩然正气，为世代垂范。史可法虽没能守住扬州，却为我们这个民族树立了舍生取义、正气威武的魂魄，永远值得我们瞻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