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缪建红
上周六回到乡下老家,得知帮着照顾母亲日常生活起居的邻家大姐要临时请假,只能先由我侍奉母亲“顶班”一天,这也让我直接体会了一回老母亲的“任性”。
母亲91岁的生日刚过,尽管目前已视力欠佳、耳背明显,记忆认知和语言表达也显现迟滞,但还勉强能自主蹒跚缓步、囫囵吃饭食,我们晚辈已是万分庆幸。
母亲本是一名乡间裁缝手艺人,在20世纪六七十年代也算得上是能吃“百家饭”的能工巧匠,我们所在高明大队相邻的几个生产队的社员,不少都会请她帮忙做衣服。由于母亲的裁缝手艺不错,甚至白池、小溪、翻身等附近生产大队也有人来请她。母亲先后带徒十多个,而现在帮着照顾其日常生活起居的大姐,就是母亲当时的“关门”弟子。
老母亲“任性”已有一段时间了:吃饭时,总等旁人帮着盛饭,而菜也全靠别人帮着搛。睡觉时,总不太愿意脱掉外衣,甚至有时会直接就床躺着和衣而眠,起床穿鞋有时也会左右不分。而睡前帮她洗脚,也变得越来越难。至于大姐提及陪着到院子外走路锻炼,母亲更多地会直接拒绝……仔细想来,除了天气寒冷的原因外,母亲的“任性”既有现今肌体衰老与年轻时活力干练的落差,也有一直倔强好胜但眼下自身条件所限、只能依赖别人照顾的无奈,好在当年的徒弟对母亲而今的“任性”还是理解、包容甚至容忍的。
春分杨柳正当时,和美春光芳菲盛。午饭后,我轻轻扯了扯母亲的衣袖,指了指院门外进行提醒示意:出去透透气儿、散散步、锻炼锻炼?母亲左手背在背后,右手单手拄着手拐,竟顺从地随我慢慢挪步院外……她原本近一米七的挺拔身材,现如今腰弯背驼,蜷缩得矮了许多。
走了一会儿,看到母亲有些支撑不住,我赶紧放下随身携带的轻便塑料方凳,好让她坐下来休息。
田野里劳作的族人邻居放下手中活计趋前招呼,母亲也能依稀勉强认出他们,但若要进行更多交流显然已是困难,不过,母亲脸上愉快兴奋的表情是显而易见的。晚餐桌上的母亲胃口比平常好了不少,也明显比以往更兴奋,不经意间还会自言自语说起下午遇到的人和事。
晚餐后稍坐,就该照顾母亲洗漱就寝了。
母亲小心地来到洗脸池边,洗脸刷牙还算基本自助,可是深蹲下来洗脚可成了问题。我让母亲坐在床沿,顺势按了按母亲腿膝部,让她把脚垂下伸到盆中多泡一会儿。哪知,母亲脚碰到热水的瞬间忽然喊:“不要你管我!”同时,右手朝我挥拳过来,又猛然停在半空中……我只能好言劝慰,慢慢地,母亲终于适应了水温,美美地泡了脚。我又服侍她睡下。
时光流逝,老母亲变得如此“任性”;回望童年,仿佛看到母亲在哄着那个任性的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