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15版:夜明珠

遥看一径苜蓿春

◎孙剑

三月,苜蓿铺出翡翠的绿来,在田野里打滚起伏,春雨一润泽,雨珠子滚落在上面,透出珠圆玉润。

据说苜蓿最初是西汉张骞出使西域时带回,那时我觉得苜蓿的笔画冷僻难写,后来明白了所谓苜蓿就是我们宅前屋后的草头的时候,就觉得它有了亲切,一下子记住了它的学名。其实它还有许多别名,比如牧蓿、木粟、怀风、光风、连枝草、光风草、南苜蓿、金花菜……

在春天,荠菜开了花,菠菜泛了黄,在乡下会有一段短暂的菜荒时期,而草头携绿色登场。其实小时候,我对草头还挺排斥的,那时春天没什么吃,草头成了家常便饭,而草头连茎带叶,咀嚼起来,有点生硬。那时内心还埋怨起那个张骞来,你从西域什么不好带,偏要带个草头回来,还顾名思义叫个苜蓿的名字?

在城市,多的是反季蔬菜。只有在乡下,食物的到来像钟摆一样,有条不紊,让人从中能感知二十四节气的分明和它的节奏。

春天里,我渐渐开始怀恋起草头来。乡下的草头很少挑剔生长环境,也不需要划片开垦,它落在河岸、田间、屋檐前后……不争春,不夺夏,却又有着坚韧的力量。猫和狗在上面躺一会儿,捉迷藏,它也欢迎,一夜风吹,又是傲然迎风,碧绿一片。

屋西山头的小路上,有几道车痕通向远方,春天的淡云之下,映着菜花的黄,草头的深翠,各种野花绽放,夹杂着青涩和芬芳。草头疯长,远看像麦田一样茂盛,风正掠过草尖,层层如潮涌动。母亲单膝下跪,左手拿着塑料篮子,右手很有韵律地抓了起来。我也想抓,但动作明显没有母亲熟练,有时还把老根嫩叶一把抓了。母亲笑我,你是先生的手。

草头是一种野菜,口感偏粗糙,吃的时候,连茎带叶,口感大打折扣。我们现在煮汤,一般择去老根和茎,只留嫩叶,打蛋,再配几根竹笋,这样煮出来的草头入口即化,鲜嫩无比。

还有酒香草头,热锅加油,大火翻炒,炒至草头体积缩小,加入几滴白酒,加盐,略加一小勺糖调味,再翻炒几下,至草头出水,关火,一盆香喷喷的酒香草头即可出品。我有时被酒香迷住,一边问女人,酒放不多吧,开车不要紧吧?一边却又毫不犹豫地伸出筷子。

草头的吃法很多,有上汤草头、草头蛋皮汤、草头饼等。草头米饭也是一绝,淘净的大米倒入草头菜汤中混合,加入香肠、适量的盐和水,转盛到电饭煲中。饭好以后,揭开锅盖,用饭勺打匀米饭,这时将先前煸好的草头一起混入米饭搅拌,草头米饭大功告成。

我们还将嫩着的草头剪摘揪下,洗净焯好,放在芦席上晒,成为草头干。吃起时用清水浸泡一会儿,滤干或加入油盐等佐料,和蚕豆瓣等食材一起烧制。草头干清香扑鼻,嚼起有劲,别有滋味,和梅菜扣肉有得一拼。

草头黄了的时候,母亲用镰刀割了喂羊,吃了草头的羊脚力特有劲。现在才明白了当时张骞带回的其实是宝贝,可食用,也可药用。《食疗本草》载:“利五脏,洗去脾胃间邪气、诸恶热毒。”它在西域成片生长,疾风知劲草,那里的马匹吃过后格外壮实。张骞带回后,苜蓿在汉朝大片种植,汉朝的马也有了那种彪悍和迅疾。

吃草头的时候,我会想起那条故乡的小路,觉得它就像霍贝玛的《米德尔哈尼斯的道路》的经典透视。那里一把碧绿的草头,是关于春天的丰腴滋味。

2024-05-09 2 2 江海晚报 content_172082.html 1 3 遥看一径苜蓿春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