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汉忠
儿时曾听老辈人海侃，海门常乐境内历史上曾有一处被称为“官公圈”的水世界，谓之既不是河，也不是湖，整个流域不通江海，却沟汊相连，层层叠叠，神秘莫测。
岁月荏苒，往事如烟。坊间传说的记忆并未随着孩提时代的远去而淡忘。仲春四月，我和几个朋友驱车前往常乐镇西侧寻访传说中的“官公”。汽车沿着常久公路疾驰，车过青龙河约三公里，路北建有一座高大的牌坊，横匾上写有“龙墅官公岛”五个烫金大字。驱车驶入，牌坊内别有洞天，一幢幢小楼青砖黛瓦，两旁树木葱郁，花红柳绿。跨过一座设计精致的拱桥，车入官公岛。举目眺望，蓝天纯碧，白云垂顶，形态各异的别墅散落其间，亭台楼阁，奇花异草，相映成趣。四周碧波荡漾，风生水起，恰如人间仙境。
这就是传说中的官公河吗？见不远处的树荫下有两位老者在喝茶闲聊，便凑过去搭讪。得知我们慕名寻访官公，一位朱姓老人顿时来了精神，情不自禁地打开了话匣子……
按我原先猜测，既然称之为官公，此河一定系官方投资开掘并由官方全权管理。对此，老人并未正面回答，他告诉我，他是喝着官公河水长大的，熟悉河边的一草一木。他指指不远处那条环形大河说，这就是官公。见我一脸疑惑，他补充说，这里原先是著名的“官公圈”，所谓官公，是一条全长两公里多的河，只是原先它不通江海，自成体系。河最宽处有六七十米，深度达7米，呈不规则形状展开，长长短短有27条分支，可谓四通八达，波涛汹涌。听着介绍，我情不自禁奔到河边，想探个究竟，只见对岸草木勃发、花香蝶舞。脚下的河水清澈透亮，不时有小鱼儿跃出水面。近水的别墅门前，有人家用防腐木搭起一座小码头，木桩上拴有一片小舟。一旁有两白发老翁正甩竿钓鱼，墅内走出一中年男子，不知向老翁询问什么，老翁摇手不语，依然专心注视着河面的白色浮标。好一幅河边渔画，脑海中不由得想起了唐人常建的诗句：“湖上老人坐矶头，湖里桃花水却流，竹竿袅袅波无际，不知何者吞吾钩。”官公河此情此景，不正是唐人笔下的景色吗？
见我陶醉于官公风光，老人笑道，你现在看到的已不是从前的官公了，我们海门系水乡，河汊沟渠纵横，但大多因运输灌溉之需由人工开掘而成，唯独官公是天成之作。见我诧异，他解释说，因海门濒江临海，江海之水泛滥时，冲刷出许多沙洲，后来沙洲成陆，沙洲之间的沟汊就成了如今的官公。因水流大小不同，冲刷而成的官公有深有浅，弯弯曲曲，水面宽窄天成。也因为它天然而成，所以水质清澈，水产丰富。听老人们讲，官公里什么鱼都有，尤以花鲢和乌青为最。清朝时，每年冬天，官公里的乌青和花鲢还要向朝廷上贡。因水产归公家所有，天然河汊才有了官公之称。
据传，鼎盛时期的官公圈，水面有近400亩，仅大的分支就有27条，细小的河汊沟梢难以计数。每每夏日，附近百姓或撑小船，或赤膊入水，在沟梢浅滩捞些小鱼小虾，接济生活。因水深河阔，河里的大鱼普通百姓是难得捕到的。早些年，官公圈十分荒凉，岸堤弯弯曲曲，路面坎坷不平，堤旁一丛丛茅草在风中瑟瑟作响，令人不寒而颤。加上河水波涛汹涌、变化无常，一般人不敢在官公圈逗留。20世纪50年代末，因国家水利建设需要，开掘海启运河，把官公圈拦腰切断，原先气势磅礴的河面被分隔成两截。乡亲们把海启河南的这一截叫西官公，河北面的那一截叫东官公。如今，西官公四周的沟沟岔岔已在当年农业学大寨时被填平，只留下宽阔的地方环绕成岛，后来岛上开发建了别墅，外围又建了若干鱼馆饭店什么的。于是，就有了如今的“龙墅官公岛”。
为探个究竟，我们租来一条渔舟，跨过海启河，来到北岸的东官公。东官公显然比西官公大些，虽已没有了昔日的风貌，但从它左东右西，七拐八弯的河床走势，可以想见它当年不愧为“迷宫”的称号。村里沈姓老人回忆，当年的官公东北西南走向，宽窄不一，四周有数十道沟汊，官公河又在这数十道沟汊中绕了一圈，但出口只有一条坝。口内沟连着河，河接着汊，分不出东南西北，找不到直路可行。加上层层叠叠的芦苇和茅草，无论行船还是步行，不熟悉这里的水陆路径，是很难从中走出来的。据说，在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期间，当地新四军和游击队常常利用这天然屏障，抗击日本鬼子和国民党顽军。当时为应付鬼子抓劳工和国军抓壮丁，村里的年轻人一有风吹草动就躲进官公圈内，敌人几次三番进圈清剿，都因找不到路径无功而返。
落日西下，晚霞把官公河面镀上了一层金色，几条渔舟在河面上划动，一群黑色的鱼鹰随着小舟，一忽儿扎入水中，一忽儿又跃出水面，不时又被渔人捞起，吐出一条条活蹦乱跳的鱼儿。我不由得被眼前的情景陶醉了，好一幅“渔舟唱晚”图。
官公流淌在故乡的大地上，故乡珍藏在游子的心坎里。由于历史的原因，素有水乡美誉的海门大地，虽然河沟纵横，却也常闹水患，房屋被淹，庄稼绝收，也是家常便饭。为改变面貌，故乡人民开河挖渠，大搞水利建设。先开通吕大运河，再挖海启河，后来疏浚成通启河。近年又有了海门河，彻底改变了水系的流向和通畅度，曾经的水灾已经成为历史。就说眼前的官公河，虽然因为通启河疏浚工程被拦腰截断，但官公河并未因此而消亡，反而是涅槃重生。因为与通启河相连，昔日的一池死水变成直通长江的活水，潮起潮落，活力四射。如今的官公河，曾经的沟沟岔岔消失，这自然是一件憾事，但由于当地政府和有关部门的努力，适时清淤除污，乡村用水改道，从而最大限度地改善了官公河生态环境，人们期盼的清澈见底，碧波荡漾在官公河变成了现实。
官公河是幸运的，在故乡的怀抱里，依然生机勃勃；生活在官公河畔的乡亲是幸福的，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明天正向我们阔步走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