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15版:夜明珠

紫琅幸开延陵桂 泽润桃李满芬芳

◎季陆军

杨老师走得非常突然!

两个月前,家里的马醉木开花了,还在和她炫耀,未承想竟成了诀别。

杨老师全名杨桂芳,江苏泰兴人。1970年7月,杨老师毕业于南京林学院,3年后她远离故土,来到长江边、狼山下的紫琅中学,一干就是差不多30年。30年英语教师、30年班主任、30年吃住在学校,这所村中成了她的家。

那年,我们这批毛头小子、黄毛丫头从五山南北、各路村小汇集到紫琅中学时,杨老师已年近五旬。听说是她来做班主任,我们很多人内心是恐惧的,校园里流传着她各种“凶”学生的故事,而我们就成了那群可怜的“不幸”。

杨老师的“凶”自然不是空穴来风,3年初中,我们几乎每个人都亲历过她的“暴风骤雨”。成绩稍有起伏,训;作业字迹潦草,训;课上走神溜号,训;恋爱稍有苗头,训……我们总觉得自己要么在被训,要么就在被训的路上。以至于到现在,我们很多人还能模仿她那带着浓重泰兴味的“训词”。

她的精力永远那么旺盛,即便不是她的课,她也会偷偷在窗外巡视,稍有不慎就会被拎出教室;她的观察力总是出奇敏锐,她逼着我们每天早晨去操场晨跑,偷懒的、迟到的,她总能一个不漏全部逮着;她的手段雷霆果断,时常会趁着我们体育课、活动课突击检查书包,言情、武侠无一能幸免……

同学们私下给她取了个绰号——“杨老太”。

我们就这样被“催逼”着完成了3年的初中学业。中考,我们班成绩格外优异,那一届的南通中考状元也在我们班上,对于一所村中而言,也算是个奇迹吧!

后来,我们才渐渐发现,她的身体并不好,办公桌上时常放着各种药丸,玻璃杯经常泡着知了壳等各色中药。在我们的记忆中,她绝大多数时候的嗓音都是嘶哑的,有时甚至是发声困难的,但我们却记不起她请过病假。

再后来,我们才渐渐发现,她的“凶”都是装出来的、逼出来的。在那个充斥着“读书无用论”的年代里,狼五山地区靠山吃山、靠江吃江的意识浓厚,捕鱼、摆摊、开店等等造就的万元户不在少数。我们的父辈还远没有意识到知识的重要,更不谈教育的内卷了,唯有杨老师早早看到了未来……

是的,杨老师并不“凶”,毕业后再见她,她总笑呵呵的,语调亲切和缓。她开始操心我们每个人的工作,操心我们每个人的婚事;再后来,她又开始操心我们孩子的学业、我们孩子的工作。她记得我们每个人的名字,甚至记得每个人爱人的名字、孩子的名字。“某某(爱人)身体个好的啊?某某(孩子)学习个好的啊?”每次与她聊天,这两句是必然少不了的。

我们私下还称呼她“杨老太”,只是现在说起时,语气中弥漫着幸福,就像在谈论家中一位慈祥和蔼的老奶奶。我们并不是可怜的“不幸”,相反,在杨老师的帮助下,我们很多人走出了狼山,彻底摆脱了靠山吃山、靠江吃江的惯性……

杨老师一生没有学会开车骑车,她的生活半径基本就被“圈禁”在狼五山的范围内。她英语教学水平精湛,却从未以此牟利,生活简朴、安贫乐道;她在学校人缘好、威望高,却从未谋求一官半职,淡泊名利、乐于奉献。如此平凡的一生,看似乏善可陈,实质却是凭着她的一己之力改变了无数农村家庭的未来,狼五山地区孩子的一生。这才是一位师者最高的成就,最耀眼的光芒。

杨老师走了,她的学生们都赶来了。出殡当天,安孝堂内,除了亲朋故友外,杨老师各个年代的学生都来了,他们中间有的已满头白发,有的还正值壮年;有的三五结伴,有的携妻带子……人群从告别厅一直延伸至厅外平台。

鲜花一朵,感恩心一片,这何尝不是对杨老师的最高敬意,又何尝不是对杨老师在天之灵最好的慰藉。

紫琅幸开延陵桂,泽润桃李满芬芳。谢谢您,杨老师!

2024-06-05 2 2 江海晚报 content_174848.html 1 3 紫琅幸开延陵桂 泽润桃李满芬芳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