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学农

1949年1月26日，周作人自南京老虎桥监狱被保释，衣食无着，出处未定，并不重返北平，而是到了上海，“食宿于尤炳圻君家的，住在一楼上，夏天赤膊而坐，有人来访披上一件白布短衫，挥芭蕉扇以驱热”。此时的周作人有粗细两柄芭蕉扇，粗者购于6月8日，因前两日“天气忽热，有80℉（26.7℃）以上”；细者购于7月12日，此后气温逐日提高，到了7月21日，已然高达90℉（32.2℃）。据来访者之一的金性尧所见，“我进去时，他正赤膊赤脚躺在床上”，热度可想而知，“随即穿上白布短衫”，至于“赤膊的原因当是由于发胖怕热”。在三年前，黄裳来到“老虎桥边‘看’知堂”，形容“他穿了府绸短衫裤，浅蓝袜子，青布鞋，光头，瘦削”。出狱不久便发起胖来了，难怪乎陶亢德说道，“尤君家是大家庭，供养这位先生是否阖第欢迎，颇成疑问。但看他的样子，即像怡然自得”。心宽体胖，自然之理；畏热赤背，也就不可免了。

周作人在上海福德里的尤家“白吃白住，有198天，直至8月15日这才回到北京”，当时“对于政治前景毫不摸底，生怕冒冒失失回八道湾，会给仍住在那里的家属添麻烦”，又在北平太仆寺街的尤家寄居两月乃归。叶淑穗前往八道湾，“来开门的是一位戴着眼镜、中等身材、长圆脸，留着一字胡，身穿背心的老人，我们推断这位可能就是周作人，可是开门的人，听说我们是找周作人的，紧接着就说，他在后边住。由于和周作人是初次见面，我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就往后走，再敲门，他们回答说，周作人就住在这排房子的第一间。我们只得转回去再敲门。来开门的还是这位老人，不同的是穿上了整齐的上衣”。叶淑穗因而认为“此人颇讲礼仪”，实则何尝不是周作人自认为不合于美术而“难看”了呢？假如周作人也“肢体匀称，筋肉发达”，或许就另当别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