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豆周

到达巴黎的第二夜，我们乘坐的大巴在法国A6高速公路上抛了锚。老天还不合时宜地下起了雨。

法国司机不停地从前面的驾驶室跑到最后面的发动机那里去捣鼓，人都淋湿了，可发动机就像病入膏肓的哮喘病人，总接不上那口气。有一次，发动机终于喘匀了气，可开出去不到一公里又趴了窝。

司机手上忙碌着，嘴里一个劲地“easy（容易），easy”，显得特别的自信，但更像是对一车外国游客的安抚。

夜更深了，雨也越下越大。法国绅士终于收起了他的自信，拨通了报警电话。司机让我们赶紧下车，说根据法国的法律规定，高速公路抛锚的客车上不能留人。

很快，一辆警车闪着警灯呼啸而至，不一会儿，另一辆警车也到了，把我们这群老外保护在了两车之间的隔离墩后面。

我们旅游团一共34人，最年长者已80岁高龄。我们或穿着雨衣或打着伞，在噼里啪啦的雨声中大眼瞪小眼地看着一群法国人的各种忙乎。我们讨论着，如果这样的事情发生在我们国内，会怎么处理呢？事发地政府肯定会十分重视，紧急派车来接驳，把一车外国游客从午夜的雨中接走，安顿好，这是国际影响啊！然后再叫修理车修理也好，把大巴拖回修理厂修理也罢，总不能让这么多外国客人在雨夜里耗着。

我们也担心，这深更半夜的，有没有法国司机愿意开辆大巴出来做这接驳生意？这可是讲究人权，而休息权更不容侵犯的国度。

眼前的救助显得不紧不慢，与我们的心情不太合拍。先来的是修理车。又是一阵捣鼓，回天乏术，放弃了，可时间又过去了大半个小时。

我们站了两个多小时，又冷又饿，导游跟警察沟通了，允许我们回车上取衣物和食物。可我们上了车就不想下来了，车上多舒服啊！再说，有闪着警灯的警车保护着，也不大可能有车会撞上来。导游也让我们假装整理东西，拖延下车时间。虽然语言不通，但法国警察还是觉察出来了，他打开手机翻译软件，打了一行字给导游看：“根据法律规定，我不能让一车人的生命置于危险之中。如果你再不配合，我可以决定关你24小时的监狱！”

如果导游真被收监了，后面的行程怎么办？我们的欧洲游刚开了个头呀！导游和我们都愣住了。好在这时接驳车到了，我们赶紧下车搬行李。刚才还一脸严肃的警察小哥也加入了我们，把我们的行李箱推得哗哗响。

法国警察有板着面孔的时候，那是国家机器的属性决定的。也有温情的时候，那是修养和人性中的善。当然，少不了还有浪漫的时候。后来的一天，我们在马赛海滨遇到正在执勤的一群男女警察，试着上前去跟他们合影，警察们立马变脸，笑颜取代了严肃，手上比画着V字，嘴里说着“耶”。法国人骨子里是浪漫的，一有机会就会冒出来，警察也不例外。

雨夜到达住处，已经是第二天凌晨。我们整个行程不得不延后。

上午，跟我们同住一个旅店的大巴司机打车准备离开，遇到了我们，说了两声“sorry”，很真诚，也很绅士。我们也挥手跟他说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