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益民

家里让我们去挖猪草。男孩本就玩心重，再加上挖猪草这活太细巧，女孩子家的事，男孩根本干不了干不好，关键是很不情愿干。正好，地里的蚕豆结荚了，甚至饱满了，我们煮蚕豆吧。就用挖猪草的锹在沟坎上选址挖个坑就是锅腔了。最好有谁去家里偷个锅来。这事儿太冒险，很少有人乐意。河岸上可以找到硕大的河蚌壳，搁在锅腔上，就可以煮了。最讨厌的是锅腔里冒出的烟，会暴露目标。生产队长如果看见了，就会直奔而来。

这是个形式大于内容的活动——有谁吃饱了？都没有，一个人也就吃了三五颗半生不熟蚕豆而已。但就在这过程中，我们发现，自己也会煮东西吃了，会把生的变成熟的了，自始至终没有大人插手。能耐啊！多开心的事。直到太阳下山下得老远的了，看着空空荡荡的笿子，刚才的得意才一扫而光。顽皮的方式各有不同，顽皮的下场却惊人相似。回家后的场景，恕不描述了。不过，我还是忍不住要告诉大家的是，那晚鬼哭狼嚎的声音从各家传出来，用当时刚刚学会的一个成语来说，那就是“此起彼伏”啊！

有一件事安全系数很高，甚至一点风险没有，那就是玩皮球。哪来的皮球呢？这不，到年底了，邻居家杀年猪了。杀猪匠将猪的尿泡掏出来，恶作剧似的往我们头上摔。我们也不嫌，抢过来跑得远远的，将里面的臭水倒掉，正过来反过来在灰堆里搓搓揉揉，将上面的油脂搓干净了，将膀胱的皮搓薄了。然后，嘴对着猪尿泡的开口处使劲吹气，一会儿就鼓起来，圆滚滚、胖乎乎的，就是一个皮球。找地方野去吧。玩到最后，里面的衣服湿透了，脸上只剩下两只眼睛，其余的不是泥就是灰。家里不会拿我们怎么样。

蜡船，姑且就这么叫吧，是一个颇有科技含量的小发明小制作。将蜡笔笔芯剖开，一半大一半小，大一点的那一半取一截，三四厘米长的样子，注上圆珠笔笔芯里的油，放在水里。奇迹发生了——那截笔芯像个小船，在水里直往前蹿。这个实验谁都有条件做，你可以试试。

冬天，男孩实在没什么可玩，就踢毽子，但是对不起，毽子得自己做。有眼的铜钱一块，巴掌大的旧布一块，将铜钱缝进去，再安上圆珠笔管子或者鸭毛管子。这些都难不倒我们这些半大男孩。毽子的灵魂在于鸡毛。一定是公鸡毛，一定是好看的公鸡毛，油光光的、金闪闪的；还一定是长得长长的、尖尖的公鸡毛，这样的毽子才摇曳，才晃悠。没有人用母鸡毛做毽子，难看不说，还不稳，还不往上蹿。越是人高马大的公鸡，它的毛越是受宠。可公鸡是很不待见这种受宠的。乡下的公鸡本来就极具侵略性，你要它的毛，它恨不得要你的命，不好对付。两三个人配合，按腿的按腿，捺头的捺头，拔毛的拔毛。也就是七八根，最多十来根。主家发现了，告状告到门上来了。这个时候，家里会破天荒地护短：“东家奶奶哎，不就是几根鸡毛嘛，又不疼在你身上。”就算摆平了。难得啊，家里人这样护着闯祸的孩子。这温暖，会持续一整个冬天。

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我们的玩具都是自己制造的，这就是后来教育界反复强调的动手能力的培养啊。我们不要培养，我们什么都会。如今的孩子，玩具可多了，可有几样是自己动手做出来的？就凭这，他们的童年就要比我们的童年逊色千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