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兆梅

小郑是我的忘年交小友，小郑妈是我曾经的工作伙伴。前些日子，小郑在家先是跟妈妈歇斯底里地叫嚷，接着愤怒地砸了带水的大花瓶，然后大秋天的直接打开水龙头冲自己，最后不吃不喝不理人埋头刷题两整天。场面一度混乱且失控。小郑爸强忍脾气两厢调解，无效，两手一摊按原定计划出差去了。母女俩相继找我控诉，愤怒委屈又无助的模样如出一辙。

按照惯例，工作先从父母做起。在听她摆事实、说难处的同时，我见缝插针地暗示她多给娃娃提供点情绪价值、研究下青少年的身心特点和理想愿望，设法激发娃娃的内驱力而非使用蛮力推动她往前走……总而言之，作为家长要有格局、有境界、有智慧，让娃有依靠、有愿景、有喘息发泄和犯错改错的空间。

接着，我和少女小郑推心置腹地聊。拿出一碗水端平的诚意，先肯定她是爱读书会思考的孩子，在青春期就能安全充分地释放出攻击性，是爱自己的表现之一，也是被爱的有力证明。因为她生活在一个开明包容的家庭里头，有一对能屈能伸的父母给她托底，最后总能不计前嫌地和好如初，继续释放父爱母爱。这是一种本能却不简单的付出。若换到职场或校园，分分钟被毒打。

娃娃对以上事实心知肚明。可以欺负谁，不能招惹谁，她从小就门儿清。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掰开揉碎了都是简单实用的常识。但是知易行难是颠扑不破的真理，很多人会如小郑母女这样，一不小心就让情绪脑占了上风，都要释放自身攻击性，最终却被对方更强烈的攻击性给整得瞬间破防，跌入轮回的苦海。到底哪里出了问题？是不该释放攻击性吗？还是要强制自己保持温良恭俭的形象以便让对方的感受好一些？偶尔压抑自己让一让对方是可以的，但若长此以往，根本做不到啊，就算是亲生的也做不到。所以，正视并正确释放自身的攻击性，是两代人要共同面对的课题。

攻击性是人的本能，生命存续和发展向前的重要动力，人人皆有，与生俱来。它可能会被暂时性压抑，也可以变换成其他形式释放，但从不会真正消失。心理学家武志红老师认为：“一个人的攻击性，如果不向外释放的话，就会转向攻击自己，没有第三个出口。”只是不同的人有不同的释放方式，有高有低、有好有坏，我们能做的就是趋利避害，增加策略或改进方法，减少冲突和避免内耗。

小郑攻击别人，本质上是对自己不满。这两年，小郑对自己的不满日益增长：曾经的学霸如今数学却听不太懂，分数变得很难看；脸上总是冒痘痘，挤完一茬又冒一茬，怎么看怎么难看；暗恋的那个男生对自己像雾像雨又像风，让人抓狂又难堪……青春如此糟糕，小郑分外急躁。上次妈妈又开启唠叨模式后，自己怒火上头直接用冷水冲自己，总算清醒了些。事后是后悔的，也埋头刷题默默弥补着。他们还想怎么样？

好吧，她对自己认错了，没有反复纠结于过往错误。学会对自己认错，是合理释放攻击性的重要一步。看她随手拿着《被讨厌的勇气》一书，那就理论联系实际与她讨论一番：对人而言，最大的不幸就是不喜欢自己。不接受当下真实的自己，在别扭难受的状态下与人交流，矛盾爆发和冲突升级在所难免。如书中所讲，一切烦恼皆源于人际关系。

反过来说，幸福之源也来自人际关系。学会对被自己攻击过的人认错，是真正拥有勇气升级的表现。这和另一本书《走出剧情》中有个章节《人格健康的标志：有能力和解》异曲同工，光看题目就很有力量感。当下如何向妈妈认错，尽快与父母和解，小郑自有办法。两天后吃着爱心夜宵时，她抱着妈妈各种夸奖和撒娇。小郑妈最吃这一套了。

更为智慧、策略地释放攻击性，其实是将攻击性转化为生命力和竞争力，专注于自身所长，将事业或技能做到自身所能达到的极限。有一个词叫升华，善于将攻击力升华为生命力的人比比皆是，只要仔细留心，就能从身边发现一大片。他们的做法，值得借鉴。

（本栏目由江苏省海安高级中学供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