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顾妍
“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古色古香的石板街尽头传来老人的领诵,随即有些稚嫩的声音跟诵。寒冬之时,梅花恰开。徐步迈入书堂里,古朴的气息扑面而来。红木镂空的窗框,斑驳略显年代的书橱,墙上一幅幅或小或大的水墨图,脚边是整齐摆放的红木长椅。说是书堂,不如说是书房,毕竟空间不大,学生也只有我一个。
“来啦?”坐在里头的白头发动了动,但并未出来迎接我,继续趴在书案前。这我懂,是老师的习惯,教我画之前总要先自己画几幅练手。我走至老师身旁坐下,望见书堂窗前半株梅探了进来,再看那宣纸,果然是那株梅。
老师停笔,给我递上纸笔。“‘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今儿咱学梅。”我点墨于笔尖,望着窗内的一株梅愣神,迟迟不知从何下笔。“梅应先勾其树干,这是它的骨。”的确,梅美就美在其蜿蜒的躯干和那点缀得恰到好处的几抹白。老师说着,粗糙的大手握住了我的手,行云流水间,笔尖如游龙,纸上墨迹干练流畅。我感受到老师掌心的湿热,不用说,他定已练画练了好几个时辰了。余光中,老师额间的一抹白发垂落,似乎与那白梅重合,看着老师黝黑又布着皱纹的手,忽觉得她,似梅。
想着几年前,邻居说搬来了个耍笔杆子的老人家,画得一手好山水画,以前好像还当过教师,可现在没有人愿跟她玩什么水墨了。现在各国文化交汇,日本的动漫、西方的油画丙烯,样样看上去都比那水墨新奇有趣,可她就守着水墨和窗前的那株梅。我曾蹦跶出去玩时,好奇地进她屋里看过一眼。就一眼,望上了梅,又望上了画,便入了迷,当即一声老师脱口而出,白发猛地回头,看着我只是不住地点头和笑,眼角亮着泪花,白头花白似梅。
“老师?”我轻声唤她。“嗯?”“为何您守着这梅?”“画!”几次问她,她就只回这一字。但这次我似乎懂了。画,水墨之画;画,风骨之画;画,坚守之画。梅里有她,她在画自己。
外婆说梅是冬天最后的一班岗,也是最早的一班。它守着初春,她守着初心;它守着年年,她守着水墨、守着风骨、守着传统文化。她说她在等,等更多像我一样被中华传统艺术所吸引的人。
大寒之时,梅花飘香,悠悠书房,白发苍苍,最美守候,只待缘意,为传文化,矢志不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