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常青
晚归,打开家门的瞬间,黑暗如墨汁漫过门槛。
手机微光划破黑暗。配电箱里空气开关整齐列队,像忠于职守的士兵维持着表面秩序。物业管家发来线路故障通报,维修进度每隔半小时震动一次手机。
黑暗中的客厅自成结界,智能家居系统集体罢工后,空调停摆的余温正被春寒吞噬。书桌上的智能音箱突然“噼啪”作响,惊得窗台上的绿萝微微颤动。我数着冰箱压缩机停止运转后凝结的水滴声,突然意识到机械时代的呼吸依旧清晰可闻。
走廊里,邻居们的叹息与防盗门开合声编织成奇特的小夜曲。“我澡刚洗了一半”“做了半天的PPT没保存”……焦虑的字节在楼道共振。楼下张老师抱着纸质版《瓦尔登湖》苦笑:“科技进步,让我们退化成电路板上的寄生生物。”
当月光攀上第十格窗棂,应急灯忽然在楼道里欢呼雀跃。重获光明的瞬间,无数窗口闪动的屏幕蓝光如同星群复苏。在空调重新吐纳的暖风里,智能设备启动的电子音此起彼伏。
历时165分钟的黑暗仪式,剥落了科技文明的华服,让我们在月光与烛影中照见生存的本质。那些被算法驯化的生活惯性,那些被数据流豢养的安全幻觉,在应急灯苍白的凝视下暴露出脆弱的筋骨。或许真正的光明不在于永不间断的电流,而是暗夜中依然能触摸生活纹理的从容。